齊少卿面無表情的看著吸血鬼,心中卻翻起大浪。
眼前這人站出來坦白,就是為了莎蔓珊?
齊少卿當了這麼多年的獵魔人,還是頭一次,在一個吸血鬼身上,看到如此明確的感情和勇氣。
他不由屏住呼吸: 這可能嗎? 一個吸血鬼,能為人類伴侶做到這種地步?
狼人們在叫囂,粗野的用詞加上可怕的怒吼,高聲宣示要給叛徒一個血淋淋的教訓。牠們很快將艾倫壓在地上,用粗繩綑綁,拖往陽台。齊少卿曉得,牠們絕不會讓艾倫輕鬆死去,在他死前,肯定還要狠狠折磨和羞辱一番。
吸血鬼沒有反抗,勉強鎮定,仍透出恐慌。他只是聲嘶力竭的重複最後那句話,懇求齊少卿回答。
「救救她! 我求你!」吸血鬼在狼人的爪牙下叫喊。
恐懼是如此清晰的在艾倫眼中擴散,齊少卿可以看見黑暗的陰影攫取了這個蒼白吸血鬼,這個失去家族保護、沒有人在乎的生物,就連他的同類也只是冷眼旁觀,對他即將面臨的可怕命運無動於衷。
「等一下!」齊少卿聽見自己高聲道:「我用得上這個人!」
話一出口,他立即生起氣來。
我用得上? 齊少卿悻悻想道,用來幹嘛? 吸血鬼死一個算一個,不是正好?
眼前喧囂的狼人已經停下來,不悅的情緒在空氣中漫延。牠們在基地裡憋了許久,既不允許殺人吃肉,又不能隨便外出,此時,陰暗的情緒全部爆發。一雙雙獸性的眼睛,露出對血和暴力的渴望。
「你想做什麼?」羅南緩緩開口,神情高深莫測,雙手抱胸,彷彿不干他的事。
「我需要艾倫傳假情報給水妖,」齊少卿的眼瞳變紅,掃視狼人群眾,森然道:「誰有意見?」
羅南瞇了一下眼睛,似乎不高興齊少卿的僭越。狼人們像是讀懂了老大的表情,蠢蠢欲動。
牠們狺狺低吼,手爪伸長。齊少卿輕蔑抬頭,瞇起眼睛,心中陡然升起厭惡:「我說,誰有意見?」
三名抓著艾倫的狼人遲疑一下,看看羅南,後者略一點頭,兩個人便鬆了手退後,最後一名狼人卻露出利牙,緊緊抓著繩頭,對老大的示意,假作不見。
「你是什麼東西? 憑什麼說放就放?」那名狼人朝齊少卿咆哮:「為了你的臭規矩,老子好幾天沒吃鮮肉了! 現在連殺個叛徒樂一樂也…喀…」銀光一閃,狼人握緊自己的咽喉,發出可怕的喀喀聲,血液從指縫湧出,沒多久就倒地。
羅南放下抱胸的手,皺起眉頭,遲疑一下,卻終究沒有說話。
「誰,還有意見?」齊少卿甩掉銀刃上的污血,歸鞘,陰狠掃視,狼人們退縮了。
非常好。齊少卿惱怒的想,岡德拉非還沒死,先把狼人首領得罪了,只為救一個吸血鬼?
他揪起艾倫,惡狠狠道:「你給我傳話給水妖,就說我會準時到!」
這是救吸血鬼的唯一目的,絕不是同情心軟,絕不是!
……
夜晚,卡翠娜街。
羅伯特踏上焦黑的柏油路,走在鐵絲網圍成的廢車廠邊,深呼吸,滿意的微笑。此時此刻,距離成功只有一步之遙,他看著黑暗中燈火通明的繁華城市,只覺整座城市都在等待。很快地,他將會完全佔據這裡,讓汽車之都成為水妖的領地,所有生物,所有資源,都必須用來重建受到重金屬污染的吉蘭杉湖。
曾經,吉蘭杉湖有著最美麗的青草、充滿靈氣的樹林和水鑽般的鏡面,每天早晨充滿松木的清香,夜晚有蛙群的合唱。那是他的家,也是樹靈、鷹靈時常徘徊的樂園。
不知何時,人類來了。他們又砍又刨、又叫又嚷,大樹一棵棵傾倒,湖畔的靈受不了吵鬧和惡臭,逐一離開,終於只剩兩隻水妖。
他們又在吉蘭杉湖堅持了一段時間,過著苦中作樂的日子。因為水裡的污染物越來越多,魚兒非死即病,根本就不能吃,他們不得不時常到人類的都市裡翻垃圾覓食。
「這樣不行,」有一天,她終於對他說:「我要搬到人類的城裡去。」
「別說傻話了,」他生氣道:「這裡是我們的家,除了這裡,我們那兒也不去!」
「家? 你稱這個垃圾堆『家』?」她尖銳道:「你難道被廢氣燻瞎了眼,還是被毒水毒昏了腦袋? 看看這裡,已經沒有樹、沒有魚,也沒有草了! 水已經毒到連苔蘚都長不出來,也沒有鳥兒願意來這附近下蛋! 我的鱗片每天都癢,每天都痛! 留在這裡,能吃的只有垃圾!」
「不准你污辱吉蘭杉湖! 它會好起來! 大自然有自我痊癒的能力,總有一天它會恢復原狀!」他憤憤不平,感覺被刻薄的言語傷著了。
「你這個大白癡!」她忿怒咒罵,一下游了開去。
從那之後,吉蘭杉湖就只剩下一隻水妖。
他每天努力清理湖水,到更遠的野地去汲取靈氣,換取法力。
再後來,野地也消失了,全都變成人類的都市。
他開始學會利用都市裡的邪靈,用這些負面能量,當做法力的來源。湖水已經髒到伸手不見五指,他不得不延著人類的下水道,到都市裡尋找住所。
就在那時候,他意外發現她離開的真正原因: 她懷孕了。
在那之後,他一直猶豫著要向她道歉,卻始終遲疑,直到一切太遲。她被聖靈協會謀害,他在一旁眼睜睜看著,卻幫不了她。
「陪著我,扎蘭!」他握緊手中一束秀髮,喃喃道:「我會替孩子們報仇…」羅伯特抬起頭,看向夜空下繁榮的都市燈火:「…真希望你也在這裡啊…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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