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棒透了的夜晚。
一進賭場，他們被帶到貴賓廳，專屬的服務員站在不同的賭桌旁，經理雙手捧上大筆籌碼，兌換金額無上限。布魯斯手一揮，讓他們全都撤掉，拉著超人到更衣室換了普通的花襯衫和牛仔褲，帶上墨鏡，咬著牙籤，就像尋常觀光客一樣，混進大廳和人群當中。
選了牌桌坐定，布魯斯嘲笑超人胡亂出牌，不用腦筋; 超人反唇相譏，算牌根本作弊; 作為報復，布魯斯贏光了超人，讓他兩手空空; 後者則用一個吻把籌碼換回來。
他們天南地北的聊，不管是正義聯盟、超級罪犯，還是生活; 談到某地有好吃的料理，就約定以後一起去; 甚至開始考慮未來的旅遊選擇，外太空也不錯。
為了釐清阿爾弗列德的小甜餅和瑪莎的蘋果派究竟那個比較好吃，超人和蝙蝠俠幾乎要用武力解決; 但拉扯終究變成了擁抱和愛撫，然後他們同意兩者一樣好吃，世界和平了。
最後，超人洗完澡從浴室出來，隨意的擦著頭髮走向窗邊，意外發現天已全黑，這一天已經過去。
他僵住了。
直到這時候，他才從快樂中醒過來，想起一切。
有那麼一瞬間，他告訴自己應該滿足，這是很棒的一天，一切都很完美; 但更多湧上心頭的，是驚慌失措。
他幾乎戰慄的瞄了一眼桌上的小鐘，黃銅鐘擺往來擺動，滴答有聲: 將近凌晨1點了。
「旅館經理吹噓他們有最好的義大利進口床墊，你可以試試他說的對不對，看我給的高額小費到底值不值。」布魯斯也從浴室出來，超人轉開，假裝研究角落的裝飾品。
「漂亮的鐘，不是嗎? 我想再待一會兒。」超人笑了笑:「反正我的房間就在對面，你可以先睡，我會很安靜，我保證。」
「別荒唐了，我讓你住在同一間莊園，可不是為了睡在不同的房間。」布魯斯的神情和平常一樣鎮定，但加快的心跳出賣了他:「說要假裝是一對的不是你嗎?
過來。」他掀開雙人床另一側的被單，拍拍床面。
「…真的?」超人屏息，心碰碰直跳。
「假的，你可以滾了，門在那邊。」布魯斯似笑非笑。於是，超人飛快的上了床。
「是你邀請我，不能反悔。」
「看來以後我講話要小心一點。」布魯斯笑道，關掉了他那一側的檯燈，轉身縮進被子裡:「晚安。」
「晚安，布魯斯。」超人把自己這一側的燈也關了，躺好。
黑暗中，布魯斯的體溫從床的另一邊傳過來。
超人悄悄轉頭，凝視他背影的輪廓，精實身軀裡面穩定跳動的心臟，維持著令人心安的規律; 過了一會兒，布魯斯似乎睡著了。
超人非常緩慢的移過去，小心的將他擁進懷裡。
溫暖、紮實的。
為什麼沒有早一點這樣做呢?
超人緊緊的閉上眼，將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懷裡的人，拒絕去聽桌上的鐘擺移動的聲音。
……
「早安。」
布魯斯一睜開眼睛，發現滿屋子都是花; 各式各樣的，從美洲到非洲的都有，每一朵都是剛剛綻放，帶著早晨的露水和香氣。他一隻手遮住光，瞇著眼睛沙啞道:「…這是幹什麼?」
「慶祝我們假裝在一起的第二天。」超人穿著一套平價西裝，清爽整齊，將一束新摘的玫瑰交給他:「你想吃什麼早餐? 我發現一樓有廚房，他們說有專屬廚師，但你或許想吃點堪薩斯的新鮮早點?」
布魯斯查看玫瑰:「這些花是從野外摘回來的，全部都是。你起床多久了?」
超人笑道:「你知道我並不真的需要睡眠。對了，這給你。」他遞給他一盒蛋糕:「幸好蛋糕師傅很早就起來了，還沒有開始營業，但我告訴他們這是為了求婚，所以他們還是賣給我了。」
布魯斯打開盒子，一個漂亮的黑森林蛋糕，瀰漫著瑞士巧克力的香味，滿意揶揄:「我不知道原來超人也會說謊。」
「我沒有。」超人接著拿出一個小盒子，清清喉嚨:「你…你願意嫁給我嗎?」他打開它，裡面是一個藍寶石戒指。
布魯斯呆了。
不得不說，就算地球崩塌、世界毀滅，超人也沒見過他這種一臉空白，心中不由有點好笑、又有點得意，道:「就收下吧! 它不會咬人。」
「…你最近接觸過那些外星人? 列個名單出來。」布魯斯終於坐起來，皺著眉頭，認真道:「是不是遇到什麼奇怪顏色的氪石? 多半隱藏在一般礦物裡，沒有發覺?」
「我很清醒。」超人道:「不信你可以測試我。」
布魯斯沉下臉，下床換衣。
超人忙道:「我知道對你來說一定非常奇怪，但相信我，我已經考慮很久，想過很多…這絕不是一時衝動的決定。所以，你怎麼說?」他笑了笑，緊張的雙手交握。
布魯斯看著他，銳利的藍眼睛閃著複雜的光:「和我結婚不是好事。」
「我可不這麼認為，我們已經是搭檔了，比誰都熟悉彼此、關心對方; 如果結婚，可以更好的保護彼此。我可以住到韋恩莊園裡去，每天等你下班，接你一起去吃飯、散步，偶爾去看電影…」超人笑了下:「聽起來不錯吧?」
布魯斯抿嘴，轉開目光:「…不行。」
「布魯斯…」
「我說，不行!」布魯斯幾近惱火的低吼。
超人詫異，一時無言。
布魯斯走來走去，憤怒不安:「這是個錯誤，我不該跟你來這裡，幸好還不太難矯正。我搭下一班飛機回去。」
超人張了張口，又閉上，轉開目光，低聲道:「我…我懂了。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嗎?」
「沒有為什麼，這是一個蠢主意。」布魯斯憤怒低吼。
超人強笑道:「好吧。所以…所以我們還是朋友，對吧?」
「…」布魯斯握緊拳頭，不看他。
「我…我不會再提了。」超人強笑:「拜托…不要走。」
不知為何，這話似乎更激怒了布魯斯，有一瞬間，他看起來幾乎就要抓住超人的領子搖晃他; 但最後，布魯斯只是精疲力竭的揉著眉心，彷彿一下子用盡了所有力氣。
超人死咬著唇，道:「…如果你不想看見我，我會離開。就…留下來玩，這是你的心願。」
「站住。」布魯斯叫住他，陰沉道:「你要上那去?」
「回…哥譚吧?」超人故作輕鬆的聳了聳肩，道:「我…總有些稿子要可以寫。」
布魯斯凝視他:「我不討厭你，克拉克，事實上，我或許相當的…喜歡你。而這，似乎把你給毀了。」他轉開目光。
超人小心道:「我不懂…」
布魯斯咆哮道:「我已經死了，克拉克! 你想要跟一個死人結婚?!」
「…」超人震驚，僵硬的笑了一下:「…你到底在說什麼?」
「我聯絡過阿爾弗列德，他全告訴我了。」布魯斯嘲諷道:「何必驚訝? 你表現的如此異常，哥譚又變了那麼多，我當然會弄清楚怎麼回事…那時我想，既然還有機會，度個假也挺好。如果你不希望我知道，我就假裝不知道…
…但我錯了。」他的視線再次轉向超人:「你仍然不快樂。」
「我…」超人頓了一下，露出大大的笑臉:「我很快樂。你知道我找了一個新工作，一切都很好，我開始漸漸喜歡上哥譚，它是一個很棒的城市。」
「所以你在韋恩墓園蓋了一間小屋，每天像個守墓人一樣待在那裡; 甚至跟我求婚?」布魯斯嘲諷:「真是健康的生活。」
超人強調:「沒那麼糟，我很好。我只是…有點想你。」
「噢? 那敢情好。」布魯斯道:「現在你見到我了，跟我告別，然後開始新生活吧。」
「我不能那樣做。」超人忍不住露出痛苦的表情:「我愛你。」
「我也愛你，但我的生命已經結束了，你該去發展新的關係。」
「别…別那樣說。」超人轉開目光:「我會想辦法…總是會有辦法。」
布魯斯皺眉道:「沒人能夠起死回生。」
「…別說了，我求你，別說了。」超人退縮。
布魯斯憂心的看著他。曾經無比強大的鋼鐵之子，現在看起來幾乎就要崩潰了。
「世界很大，有各式各樣的人，你總會找到真正適合你的伴侶，」布魯斯儘量溫和道:「但首先，你得搬出墓地。」
超人卻問:「如果我死了，靈魂也會到你在的地方嗎?」
布魯斯提高音量:「你說什麼?」
「你聽見了。」超人頑固的轉開目光:「我只是想知道，如果我也死了，我們能不能在一起。」
「你不准死!」
「這是我的選擇!」
「你這混蛋!」布魯斯煩惱道:「慢著，有別的辦法。」
「什麼辦法? 你自己也說人死不能復生。」
「那是因為通常我不贊成改動時空，因為你永遠不知道會產生什麼樣的蝴蝶效應…」布魯斯看了一眼超人，轉開目光:「…不用說危險很大，變數很多，很大的可能你會白忙一場…」
「什麼辦法?」超人打斷道。
布魯斯繼續道:「其實如果你接受現實的話，對你對我都比較好，我一直都有心理準備面對死亡，而你…」
「什麼辦法?」超人再次打斷，急切往前一步:「你是不是在哄我?」
「簡而言之，我考慮過一種可能性，」布魯斯無奈，道:「你所找到的Q星仙靈不能復活死者，但祂似乎可以倒轉一定的時間。當我剛發現自己染上病變無法治療的時候，考慮過要回到過去，預先防範輻射傷害; 但一來染病日久，超出可以倒轉的時限; 二來當時還在跟你作戰，也沒時間去找祂。
聽好了，克拉克，如果你向祂許願，最多可以回到戰爭結束前的三天，去找平行世界的蝙蝠俠跟他要氪石，加上你在戰爭最後一天研發的T39-B藥物或許有機會治好我。」
超人精神一振，隨即又沮喪道:「…但Q星仙靈只給人一個願望，我已經用掉了我的。」
布魯斯卻道:「我生前最後製造的通往平行世界的傳送裝置，有平衡不同世界時間的功能，設定反向，在不引起時空錯亂的情況下，你可以回溯一點時間，最多一天半左右。」
超人抽了一口氣，明白過來:「也就是說，我可以回到許願之前，改變願望?」他呆了呆，忽然大笑起來:「我可以救你了! 布魯斯! 我可以救你!」他滿屋子亂飛了一陣，最後抱住黑暗騎士，哽噎道:「我…我可以救你了。」
「這個計畫有很多變數，太多理論假設; 就算成功回到戰爭期間，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。」布魯斯撫上他的背，低聲道:「我…不很希望你去冒險。」
「我不管，」超人輕撫他的臉，頭靠著他:「你可以等我回來再訓我。」
「笨蛋，」布魯斯無奈:「如果成功，這段對話從未發生過，我根本不會記得。」
超人仍然微笑。
布魯斯無可奈何:「你從來就不聽我的話，對吧?」
「沒錯。」超人吻吻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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