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有很多兄弟姊妹…同母異父或同父異母…魔門裡面喜歡濫交，許多小孩是專門生來獻祭的，到最後我們都知道彼此的用處，知道誰能夠活到下一次月圓，誰會變成惡魔的肉身。我和十二個兄弟姐妹是在惡魔儀式中懷上的，任務是成為未來的魔門領袖，我們非常自豪。」
「孩童能夠殘忍到什麼地步，你肯定無法理解，但…最後能被認定是魔門少主的人，沒有一個是純潔的。我，靠的是暗殺和計謀…」齊少卿轉開目光:「十二個兄弟姐妹，大多數是死在我手上…」
「其中有一個身體特別虛弱的孩子，她的名字是齊綵菲，我的小妹。據說她的母親是基督徒，是被擄來才生下她。她一點都不像魔門的小孩，喜歡小動物、愛笑、不擅長說謊，在父親命令她殺掉祭品的時候一直哭…我們都看不起她。」
「很多人欺負她、嘲笑她，我總是出面阻止，不是因為我特別善心，而是我看出她的價值。她是一個很有天份的女巫，魔法比我們任何人都強，而且沒有野心，是一件完美的工具和踏腳石; 她卻以為我是唯一真心關愛她的哥哥，你說好不好笑?」
「每隔幾個禮拜，她總會偷偷溜去教會聽牧師講道，她喜歡基督教，喜歡深愛人類的上帝和耶穌，我替她保守這個秘密，因為她對我還有用。」
「幾年之後，憑藉她的魔法和我的戰技，其他競爭少主地位的手足一一死去，最後只剩下兩人，我和她。」
「她很天真，一直以為可以留下來，和我一起生活，但我從一開始就清楚，魔門只打算留下一人，如果我想活，她就得死。」
「所以…所以那一天，當父親到房間來要求我殺掉自己妹妹的時候，我早就準備好了。我的刀已經磨利，鍍上能夠破解魔法的銀和符文，毒藥、槍…我甚至準備了一個小十字架。因為萬一我戰敗，十字架可以讓她心軟，帶來翻盤的機會。」
「結果…哈哈! 結果這些東西根本沒派上用場!」齊少卿自嘲的笑，尖銳道:「她自殺了! 在得知我和她只有一人能活下去之後，她居然自殺了。瞧! 我多會選盟友!」他眼眶發熱:「我…我也莫名其妙的犯了傻，當晚竟然衝去教會，乞求他們救她…」
「如果真的有上帝，祂不會垂憐像我這樣的人，但是那時我想，綵菲是無辜的…她什麼都不知道，很多事是我騙她，至少上帝應該要救她…但…什麼都沒發生，她還是死了。」
「我恨教會，不是因為父親之後對我的懲罰，不是母親的嘲笑或惡魔的刑虐; 我恨教會因為他們給她灌輸愛和光明的鬼想法，我恨教會因為他們讓她放棄戰鬥! 憑什麼!」
「…現在，」齊少卿笑起來，眼中水光閃爍:「你還覺得在我身上看見人類的勇氣和希望嗎? 早在和狼妖交換身體以前，早在還是孩童的時候，我就已經是個怪物…」他長長的吐了一口氣，掩面笑道:「…真不知道今天發什麼瘋，跟你講這個…」
白龍仍然沉睡，海底一片寧靜。
「總之…別睡太久。」齊少卿擦一下眼睛，呼了一口氣，若無其事道:「像我這樣的人世界上太多，你卻是不折不扣的珍稀物種，快點給我起來吧!」
……
避水咒的效力持續了一個小時，在那之後，齊少卿不得不游上海面呼吸，爬上火蓮傳送過來的簡陋小船，攤在上面望著天空發呆。
今天天氣很好，晴朗的藍天和幾朵白雲，一切開朗明亮。
齊少卿現出原形，黑狼把身體甩乾，趴在船底。
不知過了多久，海洋的靈氣在騷動。
黑狼變成人，從船沿往下看。
強光一閃，船上多了一個人。
「早。」趙軒微微一笑，神色略顯倦怠，但除此之外，他看起來好多了，享受似的轉向海風方向，閉上眼睛:「你們是怎麼把我送過來的?」
「天堂之鑰，教皇的禮物。」齊少卿瞅著他，道:「這麼快就醒了? 我還以為要一兩 天。」
「這是大海。」趙軒的微笑帶著滿足，彷彿這兩個字就足以解釋一切:「再沒有比這更好的地方。」
「嗯。」齊少卿心想，龍果然是喜愛海洋的生物。
趙軒忽然道:「你知道東方龍是怎麼誕生的嗎?」他睜開眼睛，如天空般清徹。
齊少卿聳聳肩:「你們一向很神秘。」
「修煉。」趙軒望向地平線，隨意道:「魚妖、蛇精，鱗甲類，通過修煉進化成龍，所謂鯉躍龍門並不完全是傳說。」
齊少卿確確實實吃了一驚，好奇道:「這麼說，你以前是妖怪?」
「所謂妖怪，是人類的稱呼。天下萬物皆有靈性，修煉成精，所在多有。」趙軒道:「在地球靈氣消退以前，精怪古老的修行方法是吸取日月精華，不是攝食人魂; 功德圓滿、得證天道者就會轉化形態。轉化成龍，是鱗甲一族的修行目標。」
齊少卿打量他，饒富興味道:「你以前是什麼? 鯉魚精? 蛇精?」
「轉化如同重生，你問的是上輩子的事，我不記得。」趙軒靜靜道:「四川水族找到年幼的我，侍奉我如同神靈。你說，我是怪物還是神?」
齊少卿莫名其妙:「這是什麼問題? 沒有人會覺得龍是怪物。」
趙軒反駁:「歷史上作惡的孽龍並非沒有，你覺得呢?」
「你就是你，如此而已。」齊少卿哼道:「更何況，我覺得你離 “怪物”這個詞相當遙遠。」
趙軒笑起來，正色道:「對我來說，你也一樣。過去的事已經過去，重要的只有現在。」
「你…」齊少卿忽然明白他指的是什麼，脹紅了臉，惱怒道:「我先前說的話，你都聽見了?」
趙軒看著他道:「抱歉，並非有意。」
「…」齊少卿轉過頭，磨牙道:「算了，聽見就聽見，反正不是什麼國家機密。」
趙軒笑了一下，看向海洋:「可以再等一會兒嗎? 有件事好久沒做，很想玩上一回。」
「隨便。」
趙軒略一點頭，消失。
不久，海水湧動，像是有什麼東西在下面翻騰游動，小船搖晃。
齊少卿才剛打開耳機就接到火蓮的通訊:「他醒了?」
「對!」齊少卿哼了一聲，抓緊船沿，免得給越來越大的浪頭拋下船去。
「那是什麼聲音?」
齊少卿冷冷道:「他在玩球。」
「啊?」火蓮一頭霧水:「什麼球?」
忽然「嘩啦!」一聲，一顆發亮的珠子從水底衝出，白龍隨之破浪而起，追逐戲玩，浪濤洶湧。
「哇噢! 那是龍珠嗎?」無涯看著衛星畫面，興奮道:「我可以過去嗎? 我要看!」
「傳送陣能量不足，也許下次吧。」火蓮笑吟吟道:「齊少卿，看樣子趙軒恢復的不錯，我們都可以鬆一口氣啦。」
齊少卿哼道:「是說你自己吧? 我可沒擔心這傢伙。」
「好好，當我沒說。」火蓮仍然笑吟吟:「你們什麼時候回來?」
「大概再半個小時。」小船現在已經不那麼搖晃了，白龍追逐龍珠到比較遠的地方，在風浪之間愉悅長嘯，場面壯觀:「…或更晚一點，我很少有機會吹海風。」
「收到。」火蓮微笑:「今天天氣不錯吧?」
「…嗯，天氣很好。」齊少卿放鬆下來，倚在船邊，瞇眼看著水面上溫暖的陽光。
(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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