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蓮正在禱告。
齊少卿看了一下監控中心顯示的時間。
現在是早上8點51分，再過9分鐘就要換班，火蓮通常會精準的在換班前五分鐘準備好前一晚的情況列表，並在前三分鐘向踏進監控中心的交接者進行簡報。
對生化人來說，精準大概是一種習慣吧!
齊少卿走到主操作台的大螢幕前，觀看上面的圖表和衛星畫面，正中央是難民營所在的巨蛇谷，從空拍的角度可以看見山谷蜿蜒在丘陵當中，果真像條蛇一樣，兩邊的山區高地有小小的黑點，放大畫面可以看見那是達克基按照約定建立的哨站: 萬一有人要攻擊巨蛇谷，那是非常重要的防衛據點。
幾分鐘之後，火蓮準時結束祈禱，從半跪的姿勢起身，對他微笑:「早安。昨天晚上營區還平靜嗎?」
「沒事。」齊少卿道:「還是有居民半夜出來閒晃，戰爭的後遺症。」
「嗯。人們大都習慣晝伏夜出的生活模式了，沒有人偷東西就好。」火蓮道:「昨晚的報告在這。」她一說完，主畫面就改換成簡報模式，一一展示出紀錄的畫面和時間:「基本上一切平靜，有幾個小車隊經過，但都沒有接近巨蛇谷，也沒有偵測到真神兄弟會的活動。」
「他們倒是沉得住氣。」齊少卿看著報告，道:「這麼長的時間也不設法奪回土地? 幾乎像是有什麼陰謀。」
「他們很忙。」火蓮解釋道，畫面轉到另一處，只見兩隊真神兄弟會的獵魔者和一群施展黑魔法的巫師激烈交戰:「戰爭帶來各式各樣的魔道，短時間內，我不認為他們有能力挑戰我們。」
「你好像不太滿意?」
「坦白說，我寧願現在外面沒有那麼多死傷，寧願兄弟會把我們從沙漠踢出去，至少那代表本地獵魔者的興旺。」
「我懂你的意思。」齊少卿低頭看了看，道:「報告上說，昨天又有城市受到空襲?」
火蓮點頭:「距離拉巴城八十幾公里的克納城死傷兩百到三百人; 更遠一點，恐怖組織攻下了阿罕鎮，屠殺了一百到兩百人不等。」她嘆了一口氣。
「這就是你禱告的原因?」齊少卿看了她一眼，轉向螢幕，忍不住道:「我一直覺得奇怪，像你這麼理性的人，怎麼會信仰一個虛無縹緲的上帝?」
火蓮笑了笑:「信仰是一種選擇，跟理不理性有什麼關係?」
「當然有關。你擁有比普通人高出不知多少倍的計算能力，能夠正確估計旁人想像不到的事情; 在資料充足的情況下，甚至能預測人類行為，進而預知未來。在你眼中，世界應該沒有隨機或天意，只有邏輯發展不是嗎?」
「我知道的或許比一般人多，卻也不是一切呀。就像對小學生來講，高中生能解答的問題多很多，卻不是無所不知。」火蓮道:「比如趙軒，他是一種科學無法解釋的生物，能任意改變形體，穿梭在不同空間; 還有你，為什麼狼可以修成人形? 為什麼靈魂可以交換? 什麼是靈魂? 難道只是某種未知物質或定理嗎?
對我來說，想要用理性解釋一切，就好像想用音樂計算微積分一樣，就算科學持續進展，也還是有無法解釋的現象吧!」
「反正我是不信教的。」齊少卿哼道:「看看這些報告，每天都在死人，上帝在那裡?」
「我相信祂有祂的計畫，也許我們永遠不能理解，但一切都會有好的結果。」火蓮溫和道:「我剛才為死者禱告，希望他們不要以鬼魂的形式滯留，而是前往上帝的國度，獲得永恆的幸福。如果能得到永遠的安寧，不是比留在這個受苦世間好的多嗎?」
齊少卿欲言又止，頓了一下，最終道:「有時候我真羨慕你。」
火蓮半開玩笑道:「從我們認識第一天我就說過，上帝不拒絕任何人，包括你在內。」
齊少卿搖頭不語。
「其實，我才羨慕你。」火蓮嘆了口氣，見他訝異的看過來，笑了笑道:「我是生化人，不是上帝的造物，從一開始就不確定有沒有靈魂。你曾經說你到這裡來是為了向惡魔復仇，而我只是想贖罪。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，我做了很多不好的事，不知道當末日降臨，上帝會怎麼看我? 這些計算公式、程式語言、人造感情…我真的有靈魂嗎?」她轉開目光，有些低落。
齊少卿怔住了。
他斷然道:「你是個好人，比我認識的許多 “上帝的造物”還要好。如果上帝因為你是生化人而不要你，那祂根本瞎了眼睛。」
火蓮笑了一下，道:「謝謝你。這話有點…不恰當，但總之謝了。順便說你也是很好的人，我相信當那一天來臨你是會上天堂的。」她的眼神誠摯，讓齊少卿不忍心嘲笑。
最後，他勉強道:「如果真有那一天，我等你上來喝茶。」停了一下，又忍不住小小譏刺:「然後我就會信了。」
火蓮笑起來，豎起一根手指，嘖嘖作聲:「你說的哦。」
(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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