聖靈協會的底特律總部,在東區卡洛琳街二段145號。
齊少卿拿出手機,發了幾封簡訊交待後事,想了想,又鍵入委託趙軒做遺囑執行人的字樣,然後趁紅燈跳下卡車,攔了一輛計程車往卡洛琳街。
還有什麼事忘記處理嗎? 齊少卿想,白龍畢竟是很可靠的,由他來解決,應該沒有問題。
坐在計程車上,看著外面車輛和路燈飛逝,齊少卿沉默不語。
他想起父親母親,那兩個瘋狂的邪教徒,以及富麗堂皇卻陰森可怕的大房子。
「孩子,為什麼哭?」有一天,他目睹一名女孩被殺獻祭,驚恐哭泣,住在屋子裡的許多魔物,卻哈哈大笑。他的父親伸手,冰冷指尖揩去眼淚,講了一句他永遠忘不了的話:「我們所做的一切,都是為了你。」
齊少卿深吸一口氣,緩緩吐出。
聯盟裡只有少數人,有一個穩定的、類似家庭的師門,比如清月。
在心底深處,他很羨慕。
每到假日,清月總是高高興興的回家,探望師父師兄師姊,有時候還會一起出去玩;
就連那個討厭的白龍,也常常邀聯盟裡的成員,休假出遊。
齊少卿總是待在總部保養武器、進行訓練,每次白龍試圖說服他,他就冷嘲熱諷,把對方氣走。
事實上,他認為自己無權休假,有那麼多人為他而死,自己沒有鬆懈的資格。
…現在想想,竟也有些遺憾。
……
抵達卡洛琳街,齊少卿下了車,毫不掩飾妖氣,站在深沉的柏油路上,靜靜等待生命的終結。
他想,清月應該還在醫院,幸好,她不用見到接下來的場面。
夜風吹起他的衣擺,微涼,路樹蕭瑟,昏黃燈光落下沉重的光。他等了又等,竟然沒有任何獵魔者出現。
齊少卿覺得奇怪,慢慢走向會所,裡面還亮著燈,但是居然毫無聲息,靜的駭人。
輕輕按上深褐色的雙開大門,沒關,上面的驅魔符咒竟也沒有反應。齊少卿心知不妙,拔出後腰銀刃,放輕腳步,閃進屋內。
木製地板乾乾淨淨,像是剛拖過一樣,發出閃光; 正廳中央舒適的棗紅地毯上放著柔軟沙發,書架整整齊齊,壁爐裡,火焰在微紅的木頭上擺動。
齊少卿嗅嗅空氣,一點點聖水味,一切正常。
他無聲無息的走過正廳,進入會議室、休息室,最後到達客房。
這裡一個人都沒有,每個房間乾淨、整齊,燈火通明,驅魔符文卻都對齊少卿沒有反應。
仔細一看,原來每個符文都被抹去一小部分,雖然肉眼無法分辨,實則已經報廢。破壞者留下人類氣味,很陌生,不知是誰。
忽然,下方傳來一些聲音。
……
沿著冰冷的螺旋狀鐵扶梯往下,慘白電燈忽暗忽明,黑暗中瀰漫著血的氣味,以及令人頭皮發麻的啃食聲。
齊少卿放輕腳步,無聲無息的在深綠色步道上前進。
這裡是聖靈協會的牢房。走道兩側,一扇扇刻有編號的監禁室牢門,都是敞開的。
牆壁上的彈孔,顯示這裡曾經發生激烈的戰鬥; 地面上開始凝固的紅黑血跡,則表示了戰鬥的結果。
齊少卿拔出符文銀刃,反持,沿拖行的血跡加快腳步。
咀嚼的聲音越來越近。
「碰!」的一聲,他撞開倉庫大門,看見地獄般的場景。
三個已經變形的狼人伏在地上,用那犬類的大顎,埋首屍堆,在外翻的血肉和白骨之間,吃得一蹋糊塗; 兩名吸血鬼,一個在垂死的女性獵魔者頸邊暢飲,另一個將自己的血餵入一名被鐵鍊鎖在牆上,昏迷的聖靈會員嘴裡。
怪物們全都轉頭看他。
「滾開! 這是我們的獵物!」一名狼人露出帶血獠牙。
當齊少卿眼瞳變得鮮紅,濃厚的妖氣擴散開來,狼人變了臉色,後知後覺的往後退:「…其實,分你一些也行…一半? 七成? …全部? 等等,我們是岡德拉非的手下,強大的印第安水妖很看重我們,它不會放過…」
銀光一閃,狼人倒地,齊少卿開始加速,縱躍,在其他怪物反應過來之前,一個一刀,迅捷如電。
「救命! …呃!」最後一名吸血鬼變成黑影逃跑,終究在碰到門把之前,被銀刀射中,化為焦灰。
齊少卿衝到剛才被吸血的女獵魔者旁邊,按住脖頸,撕下自己的衣擺,阻擋源源不絕的血液。
…好、好香…
他的瞳孔收縮,立即轉開炙熱的鮮紅眼睛,露出隱忍的表情。
女獵魔者稍微動了一下,睜開藍色眼睛,臉色蒼白如紙:「…是…是你…」伸手去摸腰間的飛鏢袋。
齊少卿認出來了,她是曾經在公寓追殺他的獵魔者,現在血流如注,眼看是活不成了。
摸了半天,她還是無法打開飛鏢袋,露出痛苦的表情,呼吸也越來越短促。齊少卿見狀,默默伸手,拿了一枝飛鏢,塞在她掌心。
女獵魔者盯著他,像是不解,又像是不信。她緊緊握著飛鏢,勉強道:「…道格拉斯…在那裡? 我的…我的搭擋…」
齊少卿四下看看,從屍堆裡抱了一具出來,輕輕放在她旁邊。
她看向那具殘破屍體,淚珠逐漸凝結。那名曾經精準擊中齊少卿的優秀獵魔者,現在肢體不全,幾乎不成人形。
殘存右臂緊握「沙漠之鷹」,打空的彈匣和手臂上可怕的傷痕,顯示出主人生前的奮戰,至死方休。
女獵魔者艱難移動,挪到對方身上,靠著鮮血染透的襯衫,低語:「…我從沒…講過…但是…」
「…我愛你…」她枕在愛人的屍體上,淚珠滑下,永遠閉起眼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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