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要是把話說開，會不會比較容易? 告訴無涯你的真實身份和目的?」白龍在雲層間穿梭，調整雨勢:「他是個修真者，醒悟之後，應該會察覺惡魔的真正用意。」
齊少卿用小湯匙攪拌奶茶，笑了一聲:「當然會。但這樣一來，等於斷了弗爾卡斯所有退路，狗急跳牆之下，牠真有可能選擇同歸於盡。要知道，無涯身上的只是一個惡魔分身，一旦這孩子無法幫助牠逃出鎖妖塔，對牠等於沒有用了。」
「弗爾卡斯難道不怕我們進鎖妖塔跟牠算帳?」
齊少卿悠閒道:「這你就不懂了。殺人、製造痛苦和混亂是一種樂趣，魔類無法抗拒這種誘惑，有時候甚至會“奮不顧身”。弗爾卡斯之所以忍著沒動手，就是因為無涯目前對牠有用，一旦失去用處，那就是另一回事。」
「所以，這是一種天性?」白龍同情道:「魔類被迫行惡?」
「既是天性，也是自己的選擇，趙軒，有的生靈就是喜歡讓世界毀滅。」
白龍溫和道:「...是因為曾經受過傷害吧? 那不能稱為“選擇”，那只是“疼痛”。」
「不，你不明白。」齊少卿嘆了一口氣，道:「魔類的思考方式對你來說太遙遠，也太奇怪了。行惡，是單純享受旁人受苦; 墮落，是明知故犯的樂趣...我懷疑你永遠也不會了解箇中意義，不過，不懂也好，你要是懂了，這世界就要有大麻煩了。一條墮落的龍? 想起來就頭痛。」
「我知道，在你看來我很天真，」風雨聲中，趙軒柔和道:「但世界需要天真。要是握有核彈的國家不再相信彼此會怎麼樣? 要是救濟窮人的教會不再相信上帝會怎麼樣? 世界仍然存在許多善良，在我看來，遠遠稱不上絕望。」
「上網看看新聞吧!」齊少卿不耐煩道:「邪惡和貪婪正污染整個世界，妖魔鬼怪在黑暗中迅速滋長，總有一天會打破獵魔者用生命劃下的防線，這是一場註定失敗的戰爭，我們所做的一切，只是延後末日的到來而已。你還想跟我談什麼希望?」
「如果你真的這麼認為，為什麼要加入聯盟? 在外面逍遙不是更好嗎?」
「我恨惡魔，你知道，不是嗎? 與其看著世界毀滅，我寧願戰鬥到生命的盡頭。」
「是吧。」風雨中，白龍微笑，雲層下的貧民窟跑出許多歡欣接雨的人，手上舉著大大小小的銅罐鐵桶在雨聲中叮咚作響:「在你身上，我就能看見人類的勇氣和希望。」
齊少卿一怔，無言以對，雙手握著陶瓷杯，姆指描繪溫暖的杯緣，低聲咕噥:「...你這條笨龍，說什麼呢。」
趙軒似乎還在微笑。儘管通訊器另外一頭只有風聲雨聲，齊少卿還是莫名感覺到他的愉悅。
齊少卿打破溫暖的氛圍，起身，冷冷道:「我要走了。等會兒你不要現身，在高空看著，萬一無涯用了什麼會打破我偽裝的東西，再出手幫忙。」
「沒問題。」白龍發出一聲清爽悠長的輕嘯:「好久沒有一起戰鬥，你還記不記得聯盟剛成立時候?」
齊少卿勾起嘴角，道:「你是說，因為耀武揚威的飛來飛去，結果被獨角巨魔一棍打中那次?」
「還不是因為你一下子跳到巨魔身上，我衝上去接應才挨了一棍，你欠我一次。」
齊少卿揚眉，挑釁道:「哦? 所以我們要算誰欠誰比較多是嗎?」
趙軒微笑:「沒有，但偶爾提醒你一下也不錯。」
「如果要算的話，我救你的次數更多!」齊少卿反擊道:「上一次的葫蘆妖，上上次的黑巫師，上上上次的地城詛咒...」
趙軒反駁道:「不算! 禍是你闖的，我只收拾爛攤子。」
齊少卿嘿道:「好嘛。那埃及古神那一次怎麼說? 完完全全是你自個兒找來的麻煩。」
「那還不是你提議去研究什麼該死的封印...」
十分鐘之後，火蓮切進來討論聯盟例行事務，發現他們還在鬥嘴，她又等了兩分鐘，最後威脅要增加兩人值班時間，一龍一妖才各自安靜下來。
……
無涯喃喃唸咒，木劍刻劃著看不見的符文，當最後一個音節落下，他感覺到輕微的靈力波動，降魔陣法準備好了。
「主人，您確定這樣就夠了嗎?」巽風出現在旁邊，歪頭檢視，左看右看，道:「感覺不怎麼強嘛! 這玩意兒可能連我都困不住，您要對付的可是一個比我還厲害的大妖怪!」
無涯不答反笑，指著前方道:「你往前走一步看看。」
「別說一步，就是一百步也…」巽風抬腳，剛出去，忽然像是凝結一樣，僵在當地，詫異道:「奇、奇怪…怎麼沒辦法動…」
「這是青雲門的天罡鎖魔陣，運用天地中自然的靈力流動，對妖魔進行封鎖，埃及本地靈能頗強，像你這樣的北歐妖魔是不會懂的。」無涯笑起來，眉飛色舞道:「你再用一下妖術，任何妖術都行，看看會怎麼樣。」
「這麼厲害，我就不用試了吧?」巽風陪笑，眼睛骨碌碌轉動:「放開我吧，主人。我怕疼啊!」
「膽小鬼，這陣法不會傷害你的，怕什麼!」無涯拉開椅子坐下，拿起侍者方才送上來的飲料，悠閒的啜了一口，道:「叫你用你就用! 那麼多廢話做什麼!」
「您可千萬不能騙我啊!」巽風假笑，抬起手來，施展一個簡單的妖術。只見光芒一閃，弗爾卡斯再看時，牠的手已經不是少年般的圓潤手掌，而是惡魔的手爪，低頭一看，果然已經現出原形，變回頭上長角、人身羊腿的妖怪:「我怎麼變回來了?」
無涯長笑一聲:「這陣法的另一個優點，就是讓妖怪現出原形!」
弗爾卡斯低頭，病黃色眼瞳在陰影中縮起，口中恭維:「不愧是主人，您的法術是我從來沒見過的，真了不起。」
無涯揚頭笑道:「你們北歐那點粗俗巫術那裡比得上我中華大地的神奇之法? 這下長見識了吧!」
「是，真是太厲害了。」弗爾卡斯眼中滑過譏嘲，仍然恭恭敬敬的低著頭:「主人，可以放開我了嗎?」
無涯一揮手，唸了句法訣，惡魔只覺身上一鬆，連忙回到道士身上:「主人，那個叫流影的傢伙非常狡猾，您千萬要小心，別上他的當。一旦他現出原形，不要遲疑，立即殺掉吧!」
「知道啦!」無涯不耐煩的揮手:「從剛剛到現在，你都講了多少遍了! 嘮嘮叨叨的。」
「是、是。」弗爾卡斯變回黑髮少年巽風，口中唯唯諾諾，眼中閃過得意的譏笑。
「他來了。」無涯起身，巽風立即消失。少年道士從樓頂往下看，流影正沿著白石道走下來，於是趴著欄杆往下揮手，喊道:「嘿! 流影，在這兒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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