黃昏,宣城,某宅院大廳。
窗外夕陽染紅了雲朵,天色漸漸暗下來。秋雨連綿,交織成白霧似的薄紗,溶入橘黃夕照,溫柔地飄灑在院落裡。
大廳正對著院子,金紅淡橘的雨簾有如背景布幕,襯托出廳內數十道黑色身影。
二十幾、將近三十個黑衣人,把大廳站得滿滿的。狼群般狠戾的目光集中於一抹紅色上。
那紅色,彷彿黑暗中的一小點火苗。
「就你一人也敢硬闖,」王容冷笑:「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?」
想起來,運氣還真不錯。若不是正巧讓部下去殺已招供的劉驥,對方也不會自行現身。血月首領實際上是有幾分慶幸的。
眼下優勢顯然在血月會這邊。紅衣武官鎮靜掃視躍躍欲試的敵人,像一塊大海也撼不動的礁岩。
「綠林匪類,展某還不放在眼裡。」冷峻的話語帶著不容質疑的強勢:「我數到三。放下武器,饒你不死!」
「笑話!」王容揮手:「給我上!」
“鏘!鏘!鏘!鏘!”黑衣人長劍出鞘,頓時滿室劍光。數把劍先後從各個方位向中央刺來。
紅衣武官倏然拔地而起,半空一個後翻,腳尖輕點橫樑,像隻大鷹似地俯衝直下。巨闕旋舞,撥打迎面而來的暗器,空中扭腰,貼著敵人揮劍軌跡側翻落地,反手還擊。
一連串動作,瞬間完成。
最裡圈的黑衣人只覺眼前之人消失,後面突然傳來一股巨力,還未弄清楚狀況,就被尚在鞘中的巨闕擊飛出去。
「一!」清朗的聲音數道。
王容手一翻,掌裡多了一柄飛刀,刀身閃著異樣藍光。
此刻廳中人影奔走甚急,寒光冷冽,眾殺手圍著敵人,輪流上陣。紅衣武官橫鞘架住劈砍,渾厚內力爆發,生生震碎兩把敵劍,一片閃爍銀光四散,逼得兩側黑衣人回劍自保。
巨闕迅捷連點,正前方兩名失去武器的黑衣人胸前要穴一麻,已然定住。展昭躍起,從上方一個筋斗,翻到他們身後。動彈不得的兩人見原本攻向展昭背後,幾道毒蛇似地劍現在指著自己胸口,頓時臉色鐵青,閉目等死。
不料,電光石火間,兩人被紅衣武官推開。一陣”鏗鏘”急響,躺在地下的兩人瞪大眼睛,只見上空飛著偷襲者被巧勁繳脫的武器,黑色巨闕揮去,”碰”的一聲,再次將之碎成千片。爆出一弧銀色月彎,逼得四周齊齊後退。
叮叮噹噹,碎片落地聲中,劍的主人被踢中穴道,慢慢倒下。
這一切,依然發生在瞬間。
「二!」
黑衣人紛紛退開,他們已經發覺,人多反而互相阻礙。留下五名黑衣人與紅衣武官廝殺。空間一大,五人攻擊果然凌厲許多。
然而,劍光如電,上下翻飛,卻始終追不上紅衣一角。
觀戰者無不心驚,天下竟有這等輕功。旋轉翻滾,挪騰跳躍,速度之快,居然使那五名殺手像是在追殺一陣風!
王容握著飛刀,手心微汗,興奮又緊張地等待著。
五人見傷不了展昭,劍法一變,四劍封鎖去路,一劍直出。
“鏗!”巨闕鎖住攻擊,殺手突然棄劍,趁勢轉到背後,袖裡滑出匕首,反手回刺。其餘四人配合得極有默契,兩道冷光勾挑封鎖上空,兩道寒氣橫劃截住左右。
他們獵殺的對象猛地彈上空中,一個前翻,頭下腳上,在上升勢盡,敵刃從下挑上之時,以巨闕劍身朝對方劍身,精準一壓,巧妙帶偏了第一把劍。第二把劍追噬而來,他卻看也不看,側翻轉向,黑色官靴在第二把劍上一點,紅影翩飛,再看時已出了包圍。
一眨眼的時間,俐落優雅的身法,將五人合力使出的殺招化為無形。
王容覷準時機,手一揮,空中留下一道淡藍殘影。
此刻,展昭人尚在空中,前後左右劍光滑過,無法避讓。
紅袍飛舞,修長手指伸出,朝飛刀一彈,”鏗!”藍影斜飛出去,在下方黑衣人的劍上一撞,居然轉向飛回。
“剁!”
王容戰戰兢兢地睜開眼睛,臉頰旁泛著藍光的飛刀,倒映出他驚恐的表情。
「三!」嚴峻的聲音,包含危險的訊息。
不曉得什麼時候,廳外絢麗雨幕已經暗淡了。
幾道寒光從紅色衣袖射出,穿過重重黑影,直奔各個燈座。
最後一盞燈熄滅前,展昭伏低蓄勢,那模樣,就像一隻準備撲擊的猛虎。他的手,也終於搭上巨闕劍柄。
……
守衛室門一開,只見血月首領左手按著右肩,跌跌撞撞地走下來。
「首領? 上面怎麼樣了?」留守的小廝見有血順著首領右手流下,不由變色。
王容猛地抓住小廝衣領,猙獰地道:「聽著! 擋住展昭,否則我要你的命!」
「展…展昭?」小廝頭皮發麻。王容卻丟下他,逕自往地窖去了。
小廝剛從牆上取下腰刀,還沒來得及鎖門,那門已經”碰!”的一聲大開。兩名黑衣人順著樓梯滾下來,無力的呻吟著。
“鏘!”小廝拔出刀,手抖得厲害。
不久,修長的暗紅色身影出現在門口,跨過地上半死不活的黑衣人,走了進來。手上那把名震天下的神兵,溫柔地劃碎空氣,發出些微金屬聲響。
「站…站住!」隨著紅衣武官一步步走近,小廝一步步後退,直到腳跟撞上通往地窖的門。
「讓開。」純黑眼眸透著能刺穿人的鋒利。
「我…我讓,別殺我。」小廝慢慢移到旁邊,突然將手中的刀朝對方擲去。反手去拉通往地窖的門。
瞬間,紅衣武官以腳勾起地上刀鞘,抄在手裡,鞘口對著飛來的腰刀。
“鏗!”腰刀不偏不倚地入了鞘,隨手一丟,掛回牆上。
下一秒,巨闕已擱在小廝頸邊。而門,只來得及拉開一條小縫。
「…投降。」小廝笑得比哭還難看。
……
王容衝下階梯,來到地窖。
這裡有一條密道,可以通往外面。只要出了城,就可到鬼山的血月根據地,和蕭忠會合。
旁邊傳來低低的呻吟,王容一看,原來是劉驥。
血月首領抽出袖中匕首,將之插入劉驥胸膛。
「不要怪我,要恨,就去恨展昭吧!」
打開密道,王容匆匆離去。
……
展昭一入地窖,看見打開的密道入口,和那名血淋淋的俘虜。
“叮! 叮!”兩聲,巨闕小心地擊斷鐵環。
「劉大人?」看著那交錯密佈的傷痕,展昭英俊的臉上盡是震驚與憤怒。
伸手去探,發現劉驥尚有些微氣息,連忙將之抱起,紅影一閃,已出了地窖。
……
「壯…壯士?」縣令胡生面對滿臉血跡、瘋狂猙獰的王容,心中警鈴大作:「有…有事嗎?」
「胡生!」王容從懷裡拿出一大疊銀票,拍在桌上。胸中燃燒的濃烈恨意,使他看起來更加可怕:「我要你殺掉展昭!」
「…閣下是說笑吧! 我、我一介書生,怎麼…」
“篤!”的一聲,亮晃晃的短刀刺透銀票,插在桌上。
「殺了他,不然等著替親人收屍吧!」丟下這句話,王容翻牆離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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