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晚,宣城縣衙。
四下無人,大廳門窗大開,燈火通明,只見正中央的位置上,坐著一名閉目養神的紅衣武官,旁邊則是被點了啞穴的血月首領。後者的目光正不斷在手邊長劍和閉著眼睛的展昭之間游移。
當蕭忠到縣衙的時候,眼前就是這個奇怪的景象。他不曉得王容被點了啞穴,見血月首領和紅衣武官一聲不吭地坐在一起,更覺訝異。
「大人,」一名影衛在他耳邊低聲道:「小心有詐。」隨即跟同伴一起消失在陰影裡。
蕭忠猶豫了一會,還是舉步從縣衙大門走進去。
一來,四周除了潛伏在黑暗裡的影衛,沒有旁人。二來,他認為自己是大遼的好漢,今日面對的又是宋國的英雄,應該要正面迎敵,方顯氣概。
這還是蕭忠第一次見到展昭,雖然和想像中的魁梧大漢差距甚大,但憑著那身官袍和沉穩氣魄,他還是一眼認出對方。
展昭,大名鼎鼎的御貓,威風凜凜的南俠,此刻就坐在明亮的官廳裡。他比蕭忠想得還要年輕,長相也更俊秀。劍眉入鬢,長長的睫毛,挺直的鼻樑和薄唇,玄黑長髮披在肩上,看上去簡直如畫中人。他的氣質寧靜而溫和,不像劍客,倒像書生。
彷彿察覺蕭忠在打量他,展昭突然睜開眼睛。
照理說,他在明,蕭忠在暗,兩者之間又隔了一段距離,應該看不見才對。
然而,就是那雙明亮眼眸,穿越夜晚的層層黑幕,直接對上蕭忠。剎那之間,英氣撲面而來,彷彿一把絕世神劍出了鞘!
蕭忠不得不承認自己錯了。那超然於世的黑眸裡頭,分明有著劍的靈魂,如鋼鐵一般威武堅毅,銳氣逼人!
「既然來了,何不入廳一敘?」清朗的聲音傳來。展昭站起身,遠遠的,準確的,朝蕭忠做了個”請”的手勢。
「哼!」不願在氣勢上輸人。蕭忠揚起頭,背著手,一派輕鬆地走入大廳。
血月首領在旁見了,心裡暗自嗤笑。蕭忠刻意裝出來的閒定,和展昭的平靜放在一起,只顯得更加心虛。
紅衣武官鷹隼般的目光在廳外陰影中一掃,道:「還有十五位客人,何不也出來坐坐?」
蕭忠瞄了他一眼,暗自心驚,表面上卻故作大方地喝道:「都出來!」
過了一會,大廳的陰影裡慢慢走出幾個人。與其說是人,不如說是人影,看上去黑糊糊的,好像連光都刻意避開,以免被他們的黑暗污染。
「遠來是客。」展昭平靜地道:「請坐。」
「展昭,你故弄什麼玄虛?」蕭忠冷笑,他很不喜歡對方淡然的態度,出語刺道:「就算民兵城衛都趕過來,也救不了你!」
「那也無妨。」紅衣武官微笑:「我和王兄,只要留住你們一段時間,也就夠了。」
王容驚訝地瞪大眼睛,不敢相信展昭方才稱他為”王兄”!
他到底想幹什麼? 某種很不好的預感讓王容頭皮發麻。
「什麼意思?」同樣驚訝的還有蕭忠,展昭的話讓他大為不安:「你給我說清楚!」
「在我們談話的同時,」紅衣武官輕描淡寫地道:「血月會的朋友正搶出解藥單,快馬送往京城。」
聞言,蕭忠臉上變色。現在鬼山只有五名影衛留守,血月會卻有數百名成員。若其果真與官府連手,鬧騰起來,解藥單是丟定了!
轉念一想,心神稍定,冷笑道:「休要哄我! 若果真如此,你何必告訴我?」
紅衣武官微微一笑,揶揄的語氣讓對方更加不安:「他們此時也該得手了。說與不說,有何差別?」
王容被展昭幾句話炸懵了,待回過神來想辯駁,啞穴卻尚未解開,只能一陣青一陣白地與蕭忠和影衛對望。那些遼人死瞪著他,眼神越來越不友善。
難道,展昭說得是真的? 蕭忠又驚又怒地看著王容,後者卻悶不坑聲,好像默認了。
原來,他們和官府早有預謀! 蕭忠越想越氣,若非血月會的人事先報信,展昭如何知道自己會來?
天殺的血月會! 這些宋豬,都是養不熟的狗!
「展昭!」蕭忠咬牙切齒地道:「你不要得意! 丟了解藥單,我只好拿你的腦袋跟王爺交待!」
展昭唇角輕揚,冷峻地道:「有本事盡管放馬過來!」
他擊掌,後院應聲跑出許多黑衣人,彎弓搭箭,瞄準一幫遼人:「放箭!」
「快撤!」顯然官府已有準備! 見到這許多黑衣人,蕭忠再不懷疑血月會和官府掛勾,恨恨地叫道:「撤!」
和展昭比起來,解藥單顯然更為重要。若其落入宋國手中,一切都完了。
「王容! 你給我記住!」待我奪回解藥單,再來跟你算帳! 蕭忠惱怒地想。
亂箭全數落空。影衛不愧是影衛,遼人一下就不見蹤影。
「不必追了!」紅衣武官低咳了幾聲,從腰間摸出金色令牌:「王捕頭! 立刻將這面令牌交給守城官,請他調動戍衛兵卒,包圍鬼山,待山上塵埃落定,一舉攻破!」
「是!」黑衣人中走出一個,王容一看,竟是弟弟王升! 其他一個個黑衣人,不都是照過面的衙役嗎?
若不是被點了啞穴,血月首領肯定會破口大罵。他總算明白,展昭是打定主意,要挑撥影衛和血月會自相殘殺!
蕭忠本就不信任血月會,如今親眼見自己和展昭坐在一起,急怒之下,就算本來鬼山的弟兄沒有反意,也會被他逼反!
這下遼國方面是死也不會放過自己了! 王容氣得七竅生煙,偏生半個字都吐不出來!
……
當天夜晚,官兵包圍的鬼山上,血月徒眾和影衛爆發了劇烈的廝殺,戰鬥一直持續到隔天下午,才以血月會慘勝結束。官兵隨即上山,平定殘餘匪徒。
蕭忠在僅存一名影衛的保護下,帶著解藥單和幾份重要文書,突圍而出。但是,失去地頭蛇血月會的掩護,兩個遼人根本無法隱藏行蹤。他們的位置,始終被嚴密監控,只不過為防狗急跳牆,官方暫時沒有逼得太緊。
血月會的鬼山老巢,在官府收齊證物之後,一把火燒掉了。至此,血月會在宣城縣再無據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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