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裡一點都沒有變。
齊少卿摸了一把空廠房裡面的老舊組裝履帶，指尖沾上一層厚厚的灰，放眼望去沒有任何人類活動的跡象，一如兩年前。
陰陰沉沉，鬼屋般的氛圍。
他揉了揉，拍掉灰塵，繼續往前，聽見自己的腳步聲迴盪在空曠的場地裡，光線一束一束從佈滿煙灰和蛛網的窗戶透進來，像是某種不屬於這裡的垂憐。
那天也是這麼暗。
碎玻璃在腳下發出清脆聲響，哀鳴著破裂成更小的碎片。
齊少卿在清月死亡的地點停下腳步。
清月，二十七歲。
齊少卿從懷裡拿出一束白菊花，輕輕放在地上。
空蕩蕩的、滿是碎玻璃和灰塵的地面幾乎沒留下什麼痕跡，只有那一點點深褐的不祥色澤，暗示這邊曾經折損一位年輕的獵魔者。
在離開底特律之前，他無論如何都得來向她致意，讓她知道他沒有忘記。
他想起自己曾經跪坐在這裡，徒勞的想要挽救她; 直到現在，她倚在懷中的重量、熱血沾滿手掌的溫度、掙扎呼吸的嘶嘶聲，就好像昨天才發生一樣。
她是個英雄。
她始終相信一切生靈皆有善念，包含妖怪在內。
「清月，我要走了。」齊少卿低沉的開口:「聯盟現在很單薄，我不能再拖累他們; 我要去找解救倀的方法，釋放被困的靈魂，這是我唯一能做的。」
他停了一下，閉上眼睛，清月的容貌慢慢變得清晰。
她總是笑著，好像生活是一場充滿樂趣的冒險，沒有什麼可以擔心的。
她在他的想像中睜大眼睛，震驚叫喊: “倀? 你這傢伙竟然有倀? 快叫出來讓我看看! 我這輩子還沒有看過倀…等等! 它們是怎麼來的?”
齊少卿垂下頭，失落的微笑。
“你要走了? 趙軒知道嗎? 火蓮知道嗎?”
「他們不知道。」齊少卿回答:「他們和你一樣善良，但活在這個世界上，單靠善良不夠; 他們肯定在找我，這次我不會讓他們找到。」
“可是…可是…”
他仰起頭，看向工廠鐵皮構成的屋頂，上面傳來極細微的窸窸窣窣聲，方向正是下風處:「早該這樣了…如果我自己走，可以省下很多麻煩。」
“可是!”想像中的清月不滿地豎起一根手指: “我們是搭擋! 如果你要走至少要拉我一起! 聽見沒?”
齊少卿垂下頭，眼眶可恥的發熱，喉嚨哽塞，說不出話來。
有人來了，刻意從下風處走過以免氣味洩露。
是聖靈協會的人吧?
後腰的符文銀刃在刀鞘裡發熱，躍躍欲試的興奮，自從它們被湯瑪斯拿來殺人噬魂，就變得有點不一樣，更…魔性了。
這也難怪，它們原本就來自魔門，雖然有特製的鍍銀和驅魔符文，但魔門主人在齊少卿獲得魔門繼承人身分那一天，親自進行了「加工」。
用妹妹齊綵菲的靈魂。
這是懲罰，因為他在妹妹死後竟然奔去教會，懇求他們拯救她; 魔門主人故意毀去她的靈魂煉成刀靈，嘲笑他的無知，懲罰他的行為。
齊少卿發現自己的妖性再次被挑動起來，如同煮水一樣慢慢逼近沸騰; 雖然鼻子什麼都沒聞到，野獸的直覺告訴他敵人就在附近。他跳上工廠的鋼樑，雙刀緊握在手，刀身發熱，符文亮著不祥的紅光，帶來一種渴望見血的飢餓。
一顆子彈擦過額頭，留下一道血痕，受過祝福武器帶來的灼傷讓血痕擴大。
三名敵人，2點鐘方向起重機後面一個，7點鐘方向貨櫃上一個，9點鐘方向一個。
齊少卿伏身，像貓一樣無聲無息的往前爬。
敵人也在移動，起重機後面的人如狡兔般從藏身處跳出來，奔向更好的射擊位置，齊少卿見狀也跳起來跑，卻招來貨櫃方向一連串掃射。
他不得不中途放棄，退回原處，這使得情況更不利了，側翼幾乎是毫無掩護的敞開，暴露在敵人的槍火之下。
隱約可以看到9點鐘方向獵魔者在準備聖水彈，他們顯然想要切斷他的退路再進攻。
這些人行動協調不錯，戰略也很到位。
妖性再一次燃燒上來，齊少卿整個人都被妖力脹滿，從心底發出的獸性渴望去獵殺、去吞食、擊倒來襲的敵人，幾乎難以駕馭。
「聽好了! 我不想殺人!」齊少卿朝外吼道:「給你們五分鐘離開這裡!」
回應他的是一連串的子彈。
齊少卿幾乎感到厭倦。
妖力不穩，隱形半途就會失敗，很多法術使不出來，這表示沒辦法偷偷溜出去; 來者不是特別無能的獵魔者小隊，不會輕易被繞過，意思是想活著出去，得和他們拚個你死我活。
不曉得那一種更慘? 被殺? 還是殺人?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