痛! 好痛!
好不容易回到營地,士兵班恩拖著滲血的傷腿往前走,一心只想趕快回到營火邊坐下來,吃一點東西,清理一下傷口,然而不知怎的,周遭原本喧鬧的交談莫名安靜下來。
班恩抬起頭,愕然發現騎士帶著刀斧手,沉默的攔在自己前面。
他驚恐的環顧四周,別的士兵都離他遠遠的,好像他身上帶著瘟疫似的,氣氛古怪而不祥。
刀斧手笑了笑,黃銅面甲遮住了他上半張臉,只露出下巴,嘴角勾起,滿不在乎道:「你的腿被怪物咬傷了是嗎?」
班恩隱約察覺等待自己的命運,嚇得雙腿發軟:「我沒有被咬! 這傷是石頭上蹭出來的,我只不過摔了一跤,腐爛獵犬根本沒碰到我! 求求您! 大人! 求求您饒了我吧!」
騎士諾曼像一尊沉默的石雕,沒有看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班恩,盯著旁邊的地面,似乎藉此躲避哀求。
「大人,您的決定是?」扛著戰斧的刀斧手姿態慵懶,毫不在乎旁人生死,班恩看在眼裡,心中恐懼至極。
諾曼頓了一下,搖了搖頭,轉身離開。
「不、不不! 我沒有被詛咒! 卡爾! 告訴他們我沒被詛咒!」班恩拼命往後退,遠離刀俯首,慌亂的向朋友求救。
卡爾此時坐在營地篝火邊,對班恩的呼喊恍若未聞,專心烤著自己短刀上的獸肉。
刀斧手邪氣微笑,丟下戰斧,抽出腰間短劍,快步朝地上拖著腿的班恩走去。
「不! 不要! 救命! 卡爾! 卡爾救救我…咳嗯!」刀斧手趕上逃跑的班恩,抓住他的頭髮往後拉,短刀一劃,俐落的割開他的喉嚨,鮮血泉湧,班恩握著自己的脖子,血液從手指間湧出,又嗆又咳,摔倒在地上掙扎踢蹬,眼睛死命盯著名叫卡爾的同袍背影,生命逐漸流失。
營地一片沉默。
刀斧手把短劍在班恩的衣服上抹了抹,去掉血漬,擦乾淨收回劍鞘,然後撿起戰斧,頭也不回的跟在騎士身後走了。
一片鴉雀無聲中,卡爾烤熟了食物,一點一點的吃著。
「瘋子,你們都是瘋子!」從村裡擄來的老草藥師氣的渾身顫抖,又害怕又悲傷:「腐爛獵犬的咬痕不會帶來詛咒,只是比較容易感染腐敗的傷口而已! 村裡被咬的人不少,我親手治好過的,跟路上的行屍沒有關係…」
沒有人回應他。士兵們慢慢開始低聲交談,不時有人偷偷往卡爾這裡望,後者神色如常,無動於衷。
老草藥師越來越激動,轉向卡爾,大著膽子質問:「你…你為什麼不救班恩? 你跟他不是好朋友嗎?...」
「閉嘴!」卡爾面無表情的喝斥。
「你們都是瘋子! 平白無故奪走一個人的性命,他還是你們的同伴和戰友…」
「我說閉嘴!」卡爾罵道,用力一揮,短刀連同上面的肉一起插入燃燒的篝火木材,濺起一片火星:「腐爛獵犬帶不帶詛咒是你說了算? 活得不耐煩了嗎? 我讓你閉嘴,你就給我閉嘴!!」
老草藥師激動的渾身發抖,旁邊年輕的弓箭手暗中拉了拉他,耳語道:「別去惹卡爾,這傢伙就是個畜生,心黑手狠,跟他同一隊出去巡邏的人死了兩批了,每次都只有他活下來,你若是不想死就離他遠點。」
老草藥師氣憤的張了張嘴,最終因為怯懦什麼都沒說,拳頭握了又放,窩囊的轉開目光。
卡爾伸手進火堆,把剛才插進木材裡的短刀又拔出來,上面的肉烤的焦黑,但他毫不在意,仍舊一點一點的吃著。
班恩在朦朧中聽見了這一切,但他已經無法動彈了,他的身體弓著,扭曲而緊繃,死亡的陰影盤旋在意識上方,像禿鷹一樣展開羽翼,他無處可退,無處可逃,在自己的血泊中慢慢消逝。
營地裡,囚車中的犯人們惶惶不安,眺望不知遠在何處的旅途終點,為未知的命運落淚; 不知過了多久,士兵們開始低聲交談,漸漸又有了零星的笑聲。
……
夜晚是行屍和怪物活躍的時間,它們在荒野中橫行無忌,散播著死亡和恐懼,就算在燈火通明的營地裡,寒風吹來的低吼和喘息還是隱約可見,讓人在睡夢中也抓緊武器,不敢放鬆。
卡爾停下腳步,望向營地後方的巨大防禦工事,那裡修建了高聳的圍牆和堅固的防禦塔,塔和塔之間以四十步的距離相間隔,地面佈滿木樁、陷阱和柵欄,整體如銅牆鐵壁一般,像巨人一樣在夜幕下俯視地面。
令人不解的是,它們面對的方向不是朝外而是朝內,繞成一圈,彷彿要防止什麼東西從裡面逃出來似的。
在什麼情況下,探索隊才會行軍到這偏僻荒涼之地,帶著一車囚犯,修建一圈面朝內且沒有敵人的防禦陣地?
卡爾隱隱有不好的預感。
他硬著頭皮往前,來到騎士諾曼的指揮官營帳,向門口的衛兵通報了姓名。
「啊,你來了。」騎士諾曼抬頭看見卡爾,朝旁邊的椅子示意:「坐下說。」
卡爾掃視帳篷,發現裡面除了騎士以外,還有那名帶著面甲的刀斧手,後者坐在角落,以一種撫摸情人的溫柔動作反覆磨利隨身短劍。
卡爾低聲道:「不了大人,士兵在騎士面前是沒有座位的。」
「挺懂禮節的嘛? 是從那裡學來的?」諾曼隨性詢問,見卡爾仍然站在那裡,又補充道:「既然是我叫你坐,你就坐。」
「是。」卡爾坐下了,背脊挺直,以一種軍人的姿態報告道:「我曾服役於 黑獅子帳下,擔任第七軍團的掌旗官。」
「哦? 這倒新鮮。」諾曼對這意想不到的回答來了興趣,道:「這麼說你曾經是騎士囉? 怎麼會淪落成探索隊的士兵?」
「我犯了錯,被剝奪了騎士身分。」卡爾簡單回答,不願多說。
「嗯。」諾曼沒有再問,以一種思索的目光看著卡爾,道:「犯錯是人之常情,一名有尊嚴的騎士應該積極尋找機會將功贖罪,奪回榮耀,你或許比我想的還要適合眼前的任務。」
「什麼任務?」卡爾語氣冷淡,對榮耀的暗示毫無興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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