神死之後 第三篇 第一章

 

克倫是個瘦小的男孩,沒有姓氏,因為他出生在雪峰城中央區的妓院,這是一家高檔妓院,服務城內的大人物和頂級富商,號稱是聯合王國最吸引人的銷金窟,裡面的服務高級,價格更高級,比城門區隨便幾個錢就可以打發的酒女不知高了多少,但就算如此,客人仍然趨之若鶩,每天笙歌不絕,飲宴不斷。

克倫的母親名叫翠絲,眾人只知道她曾是貴族小姐,因為家族叛亂被牽連,剝奪權利,賣進了妓院。她的身體很差,精神狀態也不太穩定,不是整日病懨懨的沒有精神,就是無緣無故大笑或大哭,少有正常的時候。

中央區妓院一向以高品質自居,既會挑選客人,也會汰換「商品」。翠絲的貴族小姐身分一度是個不錯的噱頭,確實也讓老闆賺了不少錢,但自從她肚子越來越大之後,這個無法賺錢的女人就開始讓管理階層感到厭煩,要不是她多少算是貴族,還是「黑獅子」親自發配下來的人,他們肯定會嘗試用危險的藥物打胎。

原本還有幾個恩客看中了她,時不時前來光顧,然而生產之後,客人們逐漸對她消瘦得只剩下骨架的身體感到厭倦,再加上翠絲從來不擅長撒嬌討好,沒有魅惑爭寵的本事,慢慢失去客人的歡心,成為妓院裡不受歡迎的存在。

要怎麼處理這一對母子,變成妓院頭疼的問題,他們嘗試把翠絲轉賣,可現在的她模樣不比當年,既不清純,也不令人憐愛,還時不時的瘋瘋癲癲,身邊甚至帶著拖油瓶,頭腦清醒的生意人都不會接這樣的買賣。

該怎麼辦呢? 眼看再這樣下去要虧本,妓院管理階層乾脆也不要贖金了,有一天門一開,把東西往外一扔,人也踢出了門,算是解決了這兩個光會吃飯的麻煩。從此之後,母子倆就只能靠自己了。

克倫年紀還小,半瘋的翠絲帶著他在街上流浪,數次遭到巡邏士兵驅趕,從繁榮富庶的中心區遷移到擁擠嘈雜的城門區,翠絲清醒的時候想要在酒店討個營生,然而事與願違,那裡擠了太多想要工作的難民,為了混一口飯吃什麼都肯幹,她根本競爭不過他們,無奈之下,聽酒店的人說城外北邊山裡發現金礦礦脈,正在大舉招工,很多人都過去了,那裡或許會有新的城鎮建立起來,很多工作機會等著人做,是最好的機會,母子倆便冒險踏入荒野,孓然一身往北走。

雪峰城位於高山地帶,長年天寒地凍,克倫和翠絲缺衣少食,朝北走的路上,母子倆往往只能靠在一起發抖取暖,這對翠絲的身體當然沒什麼好處,但她出乎意料的清醒許多,不再瘋瘋癲癲,為了兒子,努力支撐,就在他們快要走不動的時候,總算找到靠近山區一個不知名的採礦小鎮,翠絲抹上厚厚的脂粉,塗上鮮艷的口紅,掩蓋憔悴病容,成為一名服務礦工的流鶯。

克倫個頭瘦小,營養不良,又是初來乍到,很快成為當地孩子欺負的對象; 他們拿泥巴扔他,唱侮辱人的歌曲取笑他,但一旦他靠近,就連大孩子也會躲開,因為他們發現瘦瘦小小的克倫天生帶著一股狠勁,打起架來,就跟要拼命一樣,拳打腳踢不說,一不小心,都能被他生生咬下一塊肉來。

因為這個緣故,當地許多家長警告自己的孩子不要和這個瘋狗一樣的野種混在一起,然而另外一些群體卻因此開始注意克倫。他們是扒手、竊賊、本地的幫派份子,很快就把沒人管教的克倫吸引過來,跟他們一起「工作」。

這個圈子裡的大部分人沒受過教育,做的事不是打架,就是偷東西。克倫毫不在意,只要能夠賺錢,他什麼都敢做,什麼都敢偷,從小攤販的水果到家家戶戶堆在門外的柴火,從人們放在口袋裡的零錢到院子裡放養的雞鴨,只要能到手的他都不放過; 到了晚上,他會用「賺來」的錢買麵包或藥物帶回家給自己的母親。

翠絲的精神狀況時好時壞,好的時候會和克倫說說話,教他識字; 不好的時候喃喃自語,誰也不認識。克倫雖小,卻知道母親的工作很糟糕,應該要趁早不做才好,因此他很努力存錢,也很節儉。

當小偷不是一直都很順利,雖然克倫手腳靈活,而且越來越熟練,也不免有失風被逮的時候,等著他的通常是一頓痛揍,克倫學會挨揍的技巧,懂得如何避開要害,又不在乎皮肉疼痛,他的「勇敢」贏來幫派的讚賞,他們說他注定要成就大事,等他長大要讓他成為正式的一份子,將來有機會當老大。

克倫最終沒有加入幫派,因為大概半年之後,骨瘦如柴的翠絲,終於還是不敵病魔去世了,她一死,克倫一個人守著母親的棺木,在舉目無親的小鎮裡流乾了眼淚,失去了目標,腦袋一片空白。

埋葬了母親之後,克倫不想繼續留在這裡,也不曉得該往什麼地方去,便離開了小鎮,在荒野中漫遊。

……

雪峰城所在的雪峰山脈,是一條南北走向的巨大山群,山勢起伏,有的高聳入雲,有的低陷成谷,綿延萬里,自古便是各王國人跡罕至之地,即便是生活在此地的蠻族,也未能知曉這一片大山的全部樣貌,野生動物不受打擾的生活在山谷之中,數量頗多; 有的山谷竟有地熱,四季如春,花草繁茂,自成一格。

聯合王國成立後,雪峰城成為首都,從吸血鬼帝國逃出來的難民往往最先朝城市前進,待到城市人滿為患,便開始轉往周圍鄉鎮村落,甚至冒險深入各個山谷當中,也幸好有這些勉強算是肥沃的山谷,難民們才沒有全部餓死,能夠種植作物的山谷便成了王國重要的糧食產地與原物料產地,最好的山谷由軍隊鎮守屯墾,其次是貴族佔據的部分,更多的是尚未開發的地區,裡面隱藏著許多危險; 肆虐西方大地的詛咒這裡比較少,因為人跡罕至也沒有太多行屍,然而這裡有許多妖異的野獸,有習慣吃人的蠻族,還有許多被通緝的亡命之徒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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