克倫埋葬母親之後孑然一身,一毛錢也不剩,身上舊衣和腳上的破鞋就是僅有的財產,沿著小鎮往南的道路走了不知道有多久,又渴又餓,放眼望去,卻是白雪皚皚,杳無人煙。
他努力回想,心知多半走錯了路,這似乎不是當初母親與他北上的同一條道路,但或許也能夠通往雪峰城? 只要到了雪峰城,就算不進去,他也可以在周圍的村鎮想辦法弄到一些食物,而且豬圈馬棚都好過在荒山野嶺過夜,至少更為安全。
想到這裡,他又提起精神,奮力前進。
赤黑色的太陽下山,冷冷的月亮慢慢爬到天空高處,克倫走到半夜時分,終於在一處拔地而起的突兀山崖上看到三棟連在一起的建築,它們由一道簡單但扎實的土牆包圍,三間房屋大門面對面,比一般民宅大上不少,似乎是荒野中服務行商的旅店和雜貨店舖。
靠近之後,還沒找到通往土牆入口的吊橋,克倫倒是先在山崖底下看到火光,有一群看上去像是強盜的人在旅店的視線死角紮營,大概有五十幾名大漢,身強體壯,面容兇惡,營火煮著的肉湯香氣讓克倫直吞口水。
雖然肚子一直不爭氣的咕咕叫,克倫還是忍了下來,荒野中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,他聽過捕捉難民販賣為奴的故事,也聽過野外人吃人的傳說,這些強盜似乎是盯上了旅店,或許在等待洗劫的時機?
山崖上,旅店亮著燈火,遠遠也能看到有守衛站在屋頂上眺望四周,不過因為角度的緣故,他們不會發現這一夥強盜。
克倫找了一個樹叢,在底下雪堆挖了一個坑,就像一隻又餓又累的小狗,蜷縮在裡面休息; 雪坑能夠避風,但躺下去還是又濕又冷,半睡半醒間,他發著抖,也不知道自己是清醒還是睡著了?
雪地裡的風呼呼吹著,飄飛的雪花漫天舞動,世界顯得如此寧靜美麗,又似乎虛幻不實,如夢似幻,真假難分。
等克倫再次清醒過來,夜晚已經過去,赤黑的太陽高掛天空,明亮卻冰冷,他動了動凍僵的身軀,活動麻木的手腳,搓了搓臉和手臂,爬起來把頭探出雪坑,發現那夥強盜已經離開了。
克倫沒有再往旅店前進,因為身上沒有錢,就算人家放他進去也買不了東西,遲早會被再趕出來; 他決定跟蹤那群強盜,循著雪地中留下的痕跡,一腳深一腳淺的踏雪前行。
走著走著,他聽到打鬥的聲音,立即快步翻過前面的山頭,往聲音來源看,發現那夥強盜正在襲擊一支帶著兩匹馬的小商隊,地上躺著十幾名被箭射死的商隊護衛,剩下商人、奴隸和護衛背靠背的聚集在一起拚死頑抗。
馬背上與奴隸身上沒有鼓鼓的包裹,這支隊伍顯然已經賣出了貨品,帶著交易的貨款在返回的路途上,這或許也是吸引強盜襲擊的原因。
克倫躲在雪丘後面偷看,整場戰鬥到後來已經不能稱為戰鬥,只能稱為屠殺; 強盜們毫不留情的殺死所有人,不管是勇敢抵抗的護衛還是下跪乞求活命的奴隸,都是一刀,人死光之後,他們才開始搜刮死者身上的金錢,尋找行囊的食物,大笑著清點財貨,折騰半天才離開,留下一地狼藉。
克倫等了又等,確認強盜們走遠了,從藏身處走出來,快步跑到屍體當中搜尋可以拿來賣錢的東西。
絕大部分值錢的物品都已經被拿走,但有些東西價值不高,強盜也就看不上,比如護衛所使用的下等刀劍、頭盔、靴子等等,克倫在屍體完全僵化之前脫下它們的衣服,將所有能夠帶走的東西打包,然後拖著這包
“行李”,回頭往旅店的方向去。
山崖上的旅店位置絕佳,高高在上,三面都是離地面有一段距離的山壁,只有一面鄰近斜坡,周圍亂石堆壘,難以接近; 不太大的平台蓋了三棟房屋外加一圈土牆,差不多就佔滿了地方,對外只有一條吊橋連通,易守難攻。
克倫拖著自己的 “貨物”在雪地中行走,守衛吊橋的衛兵沒有阻攔,他顯然注意到這些東西上面的新鮮血跡,但他沒有詢問,也沒做任何表示,只是看著克倫通過。
從右邊數來第一棟房屋是旅店,第二棟是雜貨店,進門之後,店老闆從櫃檯上抬起頭,驚訝的看著個頭矮小的克倫,又朝門外望了望,似乎想確認他是否單獨一個人:「孩子,你的父母呢?」
「我想賣這些。」克倫將一大包帶血的東西甩上櫃檯,以他的個頭來說,這一份力氣著實驚人,他在雪地裡前進了幾天幾夜,餐風露宿,面黃肌瘦,看起來風吹就要倒似的,但眼神裡透著頑強,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野地裡的狼。
雜貨店老闆檢查了一下布包裡的東西,對血漬皺眉:「你是從哪裡來的? 是誰指使你到我們這裡來賣東西? 我們是正當店家,只做正經生意。」
「我找到的,就是我的。」克倫頑固道:「你收不收? 不收的話我就賣給別人去。」
老闆聞言笑了笑:「這裡是商隊補給站,方圓十里沒有人煙,你能賣給誰? 小子,我看這衣物有點眼熟,恐怕屬於昨天晚上在我們這裡過夜的那批客人吧? 你好大的膽子,竟敢幫強盜銷贓,難道不怕被抓上斷頭台嗎?」
「我不是強盜,這是我撿的,你不要我就拿走了。」克倫動手收拾東西。
老闆大手一壓,按住了檯面上的東西:「慢著! 回答我的問題,你們老巢在哪裡?」
「我不知道! 你放開我,這是我的!」
「你這可惡的小強盜! 衛兵! 快! 把這小東西抓起來,賞他一頓鞭子,打到他願意開口說出強盜老巢的位置為止,我們受這群可惡的蝗蟲騷擾夠久了。」
克倫破口大罵:「你這死老頭! 你才是強盜! 放開我! 那是我的東西! 放開我!」他用力踢倒一名衛兵,但另一名衛兵毫不客氣的當頭一棍,打得他眼冒金星。
兩個大人把他痛打一頓,拖到外面露天的囚籠,扔了進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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