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晚,開封府後院。
大圓桌上擺了滿滿的菜,種類繁多,令人目不暇給。就連參加過御宴的開封府尹,也只能認出其中幾道。黑夜微涼的空氣中飄著溫熱菜香,加上特別從府庫裡拿出來,御賜美酒的醇厚氣息,讓周遭之人皆有微醺的感覺。
穿著藍黑色家居長袍的包拯,見一名校尉走來,略為訝異地問:「怎麼? 還有菜?」
馬漢亦是一身便服:「展大人說還有一道湯。」
「家宴罷了,為何弄得如此隆重?」包拯輕笑,吩咐道:「你且再催他一催。」
「包大人,我去。」桌邊正在嗑瓜子的白衣青年站起來,也不等包拯回答,”颼”的一聲,已經不見人影。
白玉堂施展輕功,一路奔到廚房,抬腳踹開門:「貓兒,你還在摸什麼? 包大人在催了!」
房內熱氣撲面而來,白霧蒸氣間,一名挺拔的藍衫青年拿著小碟子,正專注地品嚐著金黃色的湯汁。
在這本該是油膩髒污的地方,藍衫青年卻仍舊乾乾淨淨、清清爽爽,連帶使看著他的白衣青年,都覺得此處的油氣和悶熱,不再那樣難以忍受。
展昭沒有立刻回話,而是又細細品味一會,才抬起在深藍色便服襯托下益發柔和的黑眸:「這湯還差一點火候,就快好了。」
白衣青年搶到爐前,學展昭的樣子用小碟盛了湯,裝模作樣地嚐了,揚眉道:「嗯? 不算太差嘛。行了啦! 走吧!」
「等等。」藍衫青年認真地道:「湯料還沒有完全化入。」
「有嗎?」白玉堂嘴角一勾,道:「我再嚐嚐。」
語畢,捨棄小碟,從櫃裡取出大碗,打得八、九分滿,一口氣喝個精光,又道:「好像真有點不對,再確認一下。」
展昭伸手攔住又要去打湯的白衣青年,有些好笑地道:「白兄!」
「臭貓,你到底走不走?」白玉堂瞪了他一眼:「你不去,包大人鐵定要等你。包大人不吃,其他人也不會吃,其他人不吃,我也不好意思先吃。等來等去,菜都要涼了,你是存心想害白爺爺吃冷的是不是?」
……
「還是白義士有辦法。」包拯見兩人出現,笑著舉起酒杯,道:「來,本府敬你一杯。」
「不敢。」白玉堂仰脖子乾了,得意地道:「別的不說,對付這隻貓,我是綽綽有餘。」
眾人皆笑,連藍衫青年也不例外。公孫策舉杯笑道:「難得我們開封府有這樣悠閒的時候,我敬大家。」
一巡過後,包拯再次斟滿酒,對一干部屬道:「這些年來,你們跟著本府辦案,錯過假期無數,辛苦了。」
「大人折煞屬下了,」王朝搶著道:「屬下兄弟四人,平時也沒做什麼。倒是展大人一年到頭奔波各地,才真正勞苦功高。」
「切莫如此說。」展昭連忙道:「展某雖時常在外,若沒有各位保護府衙,公孫先生運籌帷幄,也不能順利達成任務。」
「展護衛說得有理,不過,」包拯笑道:「這頓晚餐,讓你從上午忙到現在。本府說什麼也要敬你一杯。」
「正是。」公孫策笑道:「展護衛,我也敬你。」
「展大人,我們也敬你。」四校尉齊齊端起了酒杯。
藍衫青年站起來,道:「不敢,我敬各位。」
待他喝了酒重新入座,白衣青年才瞅著他道:「貓兒,待我確定這菜能吃,才要和你喝酒。否則…哼哼。」
展昭挑眉笑問:「喝了那麼多湯,你可還吃得下?」
「笑話。」白玉堂哼了一聲,低頭和四名校尉搶菜去了。
……
明月皎潔,秋風陣陣,晚餐不負眾望,極為美味,吃得大家沒口稱讚,賓主盡歡。諸人暫時忘卻公事,興致勃勃地講起各自家人。
「王大哥,你是見過琳琳的。」趙虎打著飽嗝道:「你覺得她怎麼樣?」
「趙小妹?」王朝也有了兩分醉意,隨口道:「她很好呀,人漂亮,又很活潑…怎麼?」
「你不來家裡過節,她鬧了好一陣子彆扭呢。」趙虎別有深意地笑著。
「啊?」王朝愣了愣,旁邊馬漢拍拍他的肩膀,擠眉弄眼地道:「我早就發現趙小妹看你的眼神與旁人不同,說不定對你有意思喔。」
王朝臉紅了起來,傻傻地問:「真…真的嗎?」
「看來,開封府要辦喜事了。」公孫策也跟著出言取笑,饒富興味地看王朝連耳根都變紅。
「不過,王大哥,我得要提醒你,」趙虎一臉正經地道:「別被我妹溫柔模樣給騙了,她可野著呢! 你若娶了她,我定要放三天鞭炮,慶祝擺脫這丫頭。」
「趙虎,何不等王大哥結婚之後再說。」張龍半真半假地責怪道:「不怕嚇跑妹婿嗎?」
「王朝。」包拯在旁聽了,也打趣道:「若你果真對趙虎的妹妹有意,可別忘了找本府作媒啊。」
「我…我…」王朝臉紅得快冒煙,支吾半晌,說不出話來。眾人皆笑。
公孫策笑夠了王朝,轉眼瞄到一旁同樣笑得開懷的藍衫青年,故意嘆道:「說到鬧彆扭,我那個女兒,也差點沒翻了天。」
「…是因為展大人吧?」發覺有機會轉移焦點,王朝立即毫不客氣,將展昭拖下水:「展大人愛慕者眾多,您女兒想見他,只怕還得排隊。」
「去!」白衣青年撇撇嘴:「一隻呆貓,有什麼好見的。」
「白義士此言差矣。」包拯放假後心情輕鬆,特別喜歡開手下玩笑:「展護衛武藝高強,豐神俊朗,又燒得一手好菜,也難怪會有那麼多姑娘,鐘情於他。」
「…」展昭一聽,知道大人又在糗他,不知怎樣應對,只得轉過頭去,裝做沒聽見。眾人見他窘迫,又是一陣好笑。
「我那個大嫂,也不曉得那根筋不對。」白玉堂感嘆道:「老是要給我相親,害我每次回島都得躲著她。」
「長嫂如母,她是關心你。」包拯撫鬚道:「本府嫂娘雖然年事已高,卻仍然關心本府作息,當真數十年如一日啊。」
……
夜深了。
藍衫青年以眾人明日還得早起返家為由,將一干人都趕回房休息。白衣青年卻抱著酒罈子,躍上屋頂,對著天上亮晃晃的銀月和黯淡的星辰獨飲。
展昭略略收拾整理,一縱身,也跟了上去,逕自走到白玉堂旁邊坐下。
白衣青年頭也不回地把酒罈遞過去。藍衫青年順手接了,喝了兩口,又將酒遞回。
兩人誰也不出聲,就這樣享受著中秋夜的寧靜。
良久…
「貓兒,」白衣青年突然問:「你快樂嗎?」
藍衫青年笑了,毫不猶豫地回答:「嗯。」
白玉堂又灌了一大口酒,輕笑出聲:「我想也是。」
雲團緩緩掩住月光,白衣青年抱著的酒罈,也差不多空了。
「我回陷空島了,」白玉堂瀟灑地道:「過幾天再來找你。」
「好。」展昭答得乾脆,並不出言挽留。
白影飄下屋頂,酒罈卻又被丟上來,藍衫青年伸手接住,聽見白衣青年的聲音遠遠傳來:「貓兒,下次我請你吃飯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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