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晚,宣城郊外,李家村遺址。
月光清冷,一名高等捕快打扮的人,在古井旁邊往來踱步,苦苦思索。突然,一道黑影掠過,捕快察覺,稍愣了下,旋即朝那方向追了下去。
黑影來到村中央,在斜坡上下尋找了一會兒,從地上拔起一株野草似的植物,藏入懷中,隨即施展輕功,朝宣城而去。
捕快心知有異,遠遠地跟著。
入了城,黑影迅速拐入一座不起眼的宅院。捕快躍上屋頂,輕輕掀起屋瓦,見房裡一名粗壯男子從座位上站起,伸手接過黑衣蒙面人恭敬呈上的植物,湊近燭光仔細察看。
「好,」粗壯男子點頭,用口音濃重的漢語道:「幹得不錯,下去吧。」
黑衣人躬身一禮,另有一名原本站在捕快看不見角落的人走過來,賞給黑衣人一個金燦燦的元寶。待黑衣人離開,粗壯男子將那株已乾枯的植物用燭火點著,燒成焦灰。
「蕭大人,」給賞錢的人聲音雖是男性,卻有些陰柔:「此番用”瘟神花”殺了李家村上下五百餘人,若是驚動南朝,壞了王爺的大計,上面怪罪下來,如何是好?」
「若不試用,又怎知此花是否適應南朝水土?」粗壯男子沉聲道:「你不必擔心,我行事自有分寸。」
「是。」陰柔的聲音停了停,又道:「各地分會傳來消息,一切順利,皆已按時種下瘟神花。」
「嗯,你務必嚴加監督,」粗壯男子嚴肅地道:「定要讓南朝在一個月後發起大疫。另外,解藥的製作也不可輕忽,我方敵後人員都等著拿。」
「是,屬下已有安排,但不知…」陰柔的聲音略為猶豫地問:「”血月會”是否也能蒙賜解藥?」
「怎麼?」粗壯男子嘲諷地道:「你捨不得?」
「屬下不敢,」陰柔的聲音辯解道:「血月會雖是屬下一手創立,自然仍比不上大遼情報機構。只是,這幾年來,會中培養網羅了不少好手,若是就此毀了,不免可惜。」
「哼,不過是群鬼鬼祟祟的殺手罷了。」粗壯男子不屑地道:「若不是看你們在南朝武林尚有一席之地,蕭忠說什麼也不會讓王爺用你這等人。也罷! 就給你們一百顆解藥,但王爺的計畫萬不可洩露,就連你們會中的人也不行,明白嗎?」
「王容明白。」陰柔聲音恭敬地回答。
聽到這裡,屋頂上的捕快已是心跳加劇、一身冷汗。沒想到,自己因查案多時不果,一時心煩,特別選這中秋夜晚到李家村靜思,卻意外得知如此重大的陰謀。
心亂時,屋裡的人又開始交談。捕快連忙壓下不安,凝神傾聽。
「…王爺也差不多到汴京了。」蕭忠微笑:「開封的瘟神花由他親手種下,來日征服南朝,便是首功。」
「是,不過,也太冒險了點。」王容依然用陰柔的聲音道:「何不讓我們血月會代勞?」
「你們? 你們做得到嗎?」蕭忠笑裡掩不住嘲諷:「經營了這麼多年,偏偏最重要的首都分會,老是建不起來。非但如此,還多次差點被連根拔起,若不是斷尾求生的即時,你這血月會早該滅了。」
「那…那是因為開封府實在太過棘手。」王容語氣中多了一絲怒意:「只可惜一個月後,開封府的官差就會一起死於疫病,否則定要將之千刀萬剮,以慰眾位兄弟在天之靈!」
蕭忠勾起嘴角,不再多加評論,正色道:「解藥的方子可收藏好了?」
「大人放心,藥方連同種植地點、血月名冊,以及其他重要文件一起收藏在…」王容走近蕭忠,聲音越講越小。
捕快心中一緊,轉頭附耳,卻不料意外壓到一片陳舊風化的屋瓦,”啪”的一聲,瓦片碎裂。
屋裡立即安靜下來,燈火也幾乎同時被掌風熄滅。捕快知道不妙,再顧不得隱藏,縱身跳出院牆,展開輕功,在死寂的街道上狂奔。
後方傳來破風之聲,捕快躍上一座民宅,險險躲過飛鑣。然而,也就緩了一緩,轉眼,四名黑衣人已經將他包圍。
「大膽賊人! 你們可是血月會的殺手?」捕快特意大聲喝問。如他所願,幽暗的民宅群隱隱響起狗吠聲,也許再過一會,就會有人出來查看。
黑衣人似乎知道他的想法,也不答話,冷光連閃,四把劍已從不同方位攻來。捕快反手抽出腰刀,”噹噹噹”格開三把劍,第四劍卻避無可避,一咬牙,猛地轉守為攻,以同歸於盡的姿勢,斜劈對方咽喉。
那名黑衣人下意識的退後,劍只在捕快身上帶了一下,立即回轉自救。借此良機,捕快從空缺躍出包圍,逃入狹窄多岔的小道裡。
憑著對巷弄的熟悉,捕快左彎右拐,躲入一間破屋,暫時擺脫身後追兵。他撕下衣襟,稍微包紮了臂傷,翻找屋內滿是灰塵的雜物堆,好不容易尋到一枝斷了半截的毛筆。捕快急急用刀割下裡衣布條,毛筆沾上自己的血,寫了幾個字,從懷裡拿出信鴿專用的小鐵筒,小心將布條捲入。
黑影悄悄靠近,“呼”的一聲,劍像毒蛇一樣,從後方噬來。捕快身一偏,避開要害,肩上卻掛了彩。橫刀格開對方下一擊,便轉身從窗戶跳了出去。
他一路且戰且走,到得衙門附近,已是滿身血跡。
「劉大人?」門口衙役見京城來的捕快竟成如此模樣,除了驚慌還是驚慌:「我去給您找大夫…」
捕快反手抓住他,將小鐵筒塞入衙役手中,雖然喘息劇烈,卻仍急切掙扎著說道:「把這個…交給…刑部林大人…」語罷,身體一軟,倒了下去。
「劉大人…劉大人?」衙役被嚇到了,趕緊轉頭招呼同伴:「快把他抬進去!」
眾人正忙著抬起捕快,突然聽背後另一名衙役喝問:「你們是什麼人?」
只見門前無聲無息地冒出四名蒙面人,冷厲的目光在捕快劉驥身上略略一停,旋即轉向幾名衙役。
銀光一閃,方才喝問的衙役捂著脖頸上的傷口,驚恐地瞪大眼睛,鮮血泉湧,就這麼倒在蒙面人的腳跟邊。
縣衙一片混亂,面對四個蒙面人,衙役幾無還手之力。拿著小鐵筒的衙役逃入府內,衝進鴿屋,將信塞入信鴿腿筒。同時,一道寒光閃過衙役背部。
衙役的身體隨著臨死慘叫猛地往前傾,撞開了籠門,鴿屋裡十數隻信鴿紛紛飛出,蒙面人攔阻不及,只用鏢射死兩隻,急忙撿起鴿屍查看,卻都沒帶信。
……
蕭忠一掌拍下,茶几上面的瓷杯跟著狠狠地跳了一下,臉色鐵青地問:「那個捕快呢? 他可還活著?」
「稟大人,還活著,傷勢不重,只是失血過多暈過去而已。」王容揮手,四名蒙面人行禮退下。
「好!」蕭忠沉著臉道: 「把他押入地牢,弄清楚什麼消息被傳出去以前,絕不能讓他死。」
王容眼睛微瞇,陰沉地道:「大人,縣衙死了這麼多差人,一定會上報,要不要乾脆…」
「不,殺光他們反而會引來更多注意。」蕭忠沉吟道:「宣城縣令是誰?」
「姓胡,名生,已經擔任縣令十多年,詳細情況不清楚,沒有特別好或壞的官聲,是個默默無名的地方官。」王容努力回想,又道:「為了升遷,他近兩年曾經在朝中上下打點,已被龐太師納為門生。」
「哦?」蕭忠思索了一會,道:「傳令下去,命人把守縣衙四周,許進不許出,敢跨出大門一步的通通殺了,將屍體送回衙門示威。另外,送請帖到胡生臥房,就說明天一早血月會要拜訪他,叫他在衙門裡等!」
「是!」王容正要轉身,卻被叫住。
「盡快將情況通知王爺,請他留意南朝朝廷動向。」
「屬下明白。」王容走出房間,將門輕輕帶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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