鬼山,血月根據地。
長劍指著遼人蕭忠,持劍者步步進逼,直到以劍尖抵住他胸口,方才停下。
蕭忠,卻只是站在那裡,任憑對方用兇器對準自己的心臟。
「為什麼?」持劍的年輕女子厲聲道:「為什麼殺我妹妹?」
「不是我…」蕭忠鬱鬱地道:「血月會…已經失去控制了。菊兒,我曾特別吩咐不得傷害人質,真的。我真的沒想到,他們竟然如此低劣…」
「騙人,騙人!」淚珠滑下年輕女子的臉龐,她吼道:「他們都是你的部下,都得聽你命令,不是嗎! 一定是爹爹不肯屈服,你就想出這等毒計! 蕭忠,我真是錯看了你!」
「菊兒,不要這樣。」蕭忠辯解道:「你應該知道,我絕對不會下那種命令…更何況、更何況她是你妹妹…」
…劍尖緩緩垂下了,隨即掉落地上。
菊兒掩面低泣。雖然和蕭忠相處時間不長,她卻也知道他向來以英雄自居,斷不肯用這等陰毒技倆。更何況他對自己…翠兒的死,應該真的與他無關。
血月會! 菊兒暗暗咬牙。
「對不起。」蕭忠苦澀地道:「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晚了,留在這裡只會更加危險…你…你走吧…」
菊兒茫然地抬起頭:「…蕭大哥?」
「不必擔心你的母親,我已遣人送她回府邸。」蕭忠轉過身去,菊兒看不見他的表情:「…血月會的人正趕往縣衙,胡縣令命在旦夕,你…你趕快回去吧。」
「什麼?」菊兒一驚,顧不得抹去臉上淚痕,匆匆撿起長劍,往外走去。
「菊兒!」蕭忠叫住她,遲疑了一會,像是終於鼓起勇氣,大聲地道:「你…你可知道,我…我對你…」
「…蕭大哥。」菊兒垂下頭,低聲道:「這段日子,你一直很照顧我,但是,你畢竟是遼人,我…我不能…」
「只是因為這樣?」蕭忠苦笑:「還是,你仍對那個無名少年念念不忘?」
「…」菊兒沉默了一會,柔聲道:「大概…是吧。」
「為什麼?」蕭忠挫折地低吼:「已經過了這麼多年,你連他的名字都不曉得,為何還…」
「…我也不知道。」菊兒輕聲道:「蕭大哥,被血月會綁架之後,是你救了我,而且始終對我很好…你知道嗎,那個少年的事,我從來沒有跟別人說過,就連爹爹或娘親也不曉得…」
「雖然在一起的時間不長,但對我來說,你就像親哥哥一樣。你是遼人,我是宋人,我…只是個女子,你來這裡做什麼,跟血月會有什麼關係,我都不曉得,也不想知道。我絕不會向外透露有關你的事,你放心…」
「蕭大哥,謝謝…還有,對不起。」
留下這句話,菊兒走了。
蕭忠頹然坐下,將臉埋在手掌裡。
為什麼會喜歡上宋國女子? 這個問題,連他自己也無法回答。第一次見到她,是在城中的據點。那時候,胡生的妻子陳氏和小女兒翠兒抱頭痛哭,只有她,冷眼看著血月會的人,臉上全無懼色。
也許就是這樣的表情吸引了他的注意,蕭忠開始特別留意這名人質。沒想到,菊兒竟然會武。雖然武藝平平,卻很有膽量,一次次試著救出母親和妹妹。她的勇氣,贏得蕭忠的敬意…至少一開始是這樣。
後來,不知怎麼亂了套…等他發現,已然無法自拔。
實在不是時候啊…王爺的大計正在緊要關頭,要是、要是她成了阻礙,那我…蕭忠心裡一緊。
不,不會的。劉驥已經死在地窖,菊兒知道不多,也根本沒機會知道。她始終是不相關的人。
「…影衛。」他揉了揉額角,不再多想:「派幾個人保護菊兒。」
幾道詭異地風吹過,像是有什麼出了房間,又好像什麼都沒有。
……
宣城縣衙。
菊兒施展輕功,一路趕到縣衙。待她抵達,衙役和血月會的黑衣人正在激戰。顯然官差們不是對手,防線逐漸退縮,最後全圍在客房前面。
大部分黑衣人往前推進,然而,有四個看起來位階較高的蒙面人,以那個叫王容的首領為中心,站在後面。雖然沒加入戰局,菊兒卻能感覺到黑衣下的緊繃。這些壓陣的高手似乎很緊張?
他們好像忌憚著什麼,始終與客房保持距離。
菊兒暗暗奇怪,難道有高手在客房裡?
「王捕頭,我們撐不住了!」
「閉嘴! 守好! 不可讓他們靠近屋子,三位大人都在裡面!」王升,菊兒認得他是爹爹手下的捕頭。這麼說,爹爹應該在客房裡!
「再不退,就要變成單方面的屠殺了!」
血月會人多,自己衝下去也討不了好,菊兒心裡焦急,正苦思對策,卻見黑衣人手起刀落,慘叫聲中,幾名衙役被砍翻在地。
不多久,又有衙役被人踢倒,雖勉力舉起武器應付面前的敵人,卻無法顧及後面亮晃晃的鋼刀。
菊兒下意識地一縮,不願再看一個活生生的人,血濺當場…
「鏗!」一聲脆響,青濛濛的劍光如同展開的羽翼,擋住本該致命的一刀。衙役身旁不知何時多了個穿著暗紅官袍的年輕武官。雖然年輕,那一身凝淵停嶽的氣魄,卻令人無法輕忽。
血月會首領和他身周的四個蒙面人身軀微震,紛紛按上自己的武器,陰狠目光牢牢盯著紅衣武官,像一條條準備暴起傷人的毒蛇。
「展大人!」衙役們振奮地叫喊著,彷彿被注入某種不知名的能量,重新有了活力。
暗紅色身影並未停留,裹著閃電般的劍光,直直切入敵陣。血月會雖有人數優勢,但他們的對手並非只是武藝超群。紅衣武官擅於觀察形勢,懂得利用敵人配合的漏洞掌握戰局。
他以精準的判斷力和控制力,引導黑衣人刀劍減輕自己的負擔,甚或使其落在別的敵人頭上。全場只見紅影在黑衣中左衝右突,如入無人之境。
趁血月會陣腳大亂,衙役匆忙救出受傷的同伴,並且後退重整隊形。只要拖延足夠時間,縣衙的騷動必定引起外界注意。在外巡邏的差人,本地的鄉勇,守城的戍卒都會前來支援。時間,站在他們這一邊。
菊兒看著那道舞動的紅影,卻只怔怔地以手摀口…
是他! 是那個她找尋許久的少年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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