夢境裡一切如昔。
達達的馬蹄聲伴隨劍橋出租馬車經過，煤氣燈點亮昏黃街道，模糊的行人和車廂留下剪影，微涼的夜風吹拂校園，平靜而安詳。
迪集中精神，利用感應搜尋趙軒的位置，經過一番努力終於確認趙軒真的在這裡，只是存在感很微弱。
他還活著。
迪稍稍放鬆了緊繃的肩膀，雙手插進口袋，朝對方所在的位置走去。
現實世界裡他或許受了重傷，孤伶伶的躺在炙熱的沙漠中，像一條橫在砧板上的魚，等待懸在頭上的命運之刃; 但在這裡他坐在公園長椅上仰望星辰，天藍色眼瞳中是那永恆不變的好奇。
「多麼美麗的星空啊!」在迪接近時，趙軒道:「就像寧靜的河水和倒映的燈火，反射在天空上。」
迪聞言抬頭，但不管怎麼看，都只是發亮的光點，低劣的複製品，無法與真實星空相比。
「還有水的味道。」趙軒深深吸了一口氣，滿足道:「雖然比不上大海，但這裡的水是親切的，就像許久未見的親人一樣熱情。」
「我什麼都沒聞到。」迪決定實話實說:「這場夢裡沒有氣味，你可能弄錯了。」
趙軒輕笑，和氣道:「是嗎? 也許我把夢和回憶混淆了吧?」
迪不願相信他的說詞，站在那裡努力體會趙軒所說的東西，但不管怎麼試，廉價的星光仍然廉價，虛假的河流也沒有半點生命力，就算拼命想像也不行。
自己才是夢的控制者，為什麼無法體驗趙軒所說的東西?
「抱歉。」趙軒忽然道:「我不能讓那個大惡魔留下，只能把牠趕回萬魔窟，你可能不得不吃掉牠。」
「無妨，吃掉另一個惡魔讓我更強壯。」
「是的，但你恐怕也更難上來人間了?」
「反正你也不讓我過，有什麼差別。」
趙軒笑了一下:「現在我可阻止不了你，封印如今…」
「…只能唬人。我知道，正合你意不是嗎?」迪惱火道:「那怕我讓一隻小惡魔穿過，你也會死，然後封印消失，整個地獄的惡魔都會殺來我的領地爭奪大門控制權，現在我不得不當起守門人，真謝謝你了。」
「抱歉。」
迪氣不打一處來:「為什麼你不肯聽我的? 早先我就告訴你咱們可以合作控制，不是更好? 現在一堆惡魔在上面逍遙，你又傷成這樣，有比較好嗎?」
「這是一個全新的時代，」趙軒平和道:「人們必須合作否則就會滅絕，我得讓他們學會這一點。」
「什麼意思?」
趙軒輕笑:「我花了好幾年才明白狩魔聯盟已經成為障礙，人們認為有偉大的 “龍神”鎮守封印，沒什麼好擔心; 現在他們得醒了，因為封印即將毀滅，惡魔也再次衝擊世界。」
迪感到震驚:「…你故意的? …你明知不是我們的對手…」他忽然一陣毛骨悚然:「獵魔者會捲土重來，他們會建立一道更厚實的封鎖線來對抗…我?」
「抱歉。」趙軒重複道。
迪呆在原地。
夜風仍在吹拂，但他再也感覺不到涼爽。到頭來，夢想還是更遙遠了。就算他現在殺死趙軒衝上人界，但隨著大量的惡魔入侵，人界變成新一層地獄，這樣有意義嗎?
想了又想，迪忽然哈哈大笑。
「行啊! 又被你將了一軍! 但人類是一種健忘又愚蠢的生物，」他憤憤道:「我會全力支持魔門和人面蛇，讓他們破壞獵魔者的團結…等等! 我想到了! 就讓魔門正式改名為 “狩魔聯盟”吧! 讓牠們在你虛弱的身軀上建立新的總部，打著你的名號破壞獵魔者的行動! 我會派人一一獵殺所有舊的聯盟成員，然後拿他們的靈魂來修補封印，你覺得怎麼樣?」
「你生氣了。」趙軒嘆了一口氣:「我無法阻止你，但阿迪啊! 這真的是你想要的嗎?」
「當然!」迪惱怒吼叫，火焰從他的口中噴出，如同菲爾一般:「我是個惡魔! 這就是我們惡魔做事的方法!」
「好吧。」趙軒安撫道:「坐下來下盤棋吧? 老友? 我看你這次吃掉的惡魔還得花一些時間消化，一不小心，你會變成牠。」
迪瞪著他，有一瞬間的暴怒，然後漸漸恢復清明，他揮了揮手變出一張棋桌，身上的火焰也熄滅了。
「別死，趙軒。」迪咬牙切齒道:「你要是死了，世界會變得很無趣。」
趙軒莞爾:「我會努力。」
於是他們在河邊擺上新的棋局，黑與白，重新對戰起來。
(完)
我也会努力的。其实真正想做一件事，总有办法做到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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