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夜,血月會某據點。
王容起身迎向低頭走來的弟弟,看看他身後,奇怪道:「怎麼回來了? 跟著你的人呢? …遇到麻煩是不是?」
王升欲言又止,神色複雜,像是不知該怎麼開口。
血月首領見狀,安慰道:「升弟,別擔心,大哥在道上還有幾分重量,還沒怕過誰。你說,是怎麼回事?」
「…大哥,」王升終於開口,低聲道:「趕快走吧。官兵快來了。」
王容一愣,斂去笑容:「什麼? 說清楚點! 那裡的官兵?」
「濁水關的守軍。」王升抬頭看他,聲音清冷:「我都告訴他們了。瘟神花、解藥單、遼人…我全說了。」
「你!」王容雙眼暴睜。
「快走,再晚只怕來不及…」
一拳毫無預警地飛來,王升倒退好幾步。他瞪著兄長,摸摸鼻下的血,二話不說,猛撲上去。兩人都沒有用內力,也沒什麼招式可言,像小孩打架,在地上滾來滾去。翻滾間撞倒花瓶、踢翻椅子,弄出巨大聲響。聞聲而入的黑衣人見了,面面相覷,不知該如何是好。最後看他二人越打越兇,毫無停止跡象,只得分別架開。
「走開!」王容掙扎咆哮:「放開我! 我要殺了他!」
王升也吼道:「你殺啊! 我就在這,你殺啊!」
兩人甩開束縛,又朝對方衝去。黑衣人一陣手忙腳亂,叫進幾名幫手,邊拉邊勸,這才好不容易使他們鎮定下來。
王容推開還架著他的部下,用力拉平扯亂的衣服:「傳令下去,放棄這個據點,叫外面弟兄別回來了!」
黑衣人一愣:「啊? 可這附近沒有別的據點…」
王容怒道:「笨蛋! 找個偏僻地方不會啊? …騰蛟溪旁,不是有個荒廢的小村莊嗎? 叫什麼垂楊村? 通知左右影衛長,就說情況有變,也到那去碰頭。」
「是!」
突然另一名黑衣人跌跌撞撞衝入,上氣不接下氣:「首領! 官兵…好多官兵…」
「還愣著幹什麼?」王容大聲道:「快!」
血月成員轟然應了,各自準備,四周立即陷入紛亂。
王容壓下怒氣,對弟弟道:「…你還站這做什麼? 快走啊!」
「我想過了,就算被判死刑,也好過躲躲藏藏一輩子!」
王容大罵:「蠢話! 你忘記爹怎麼死的嗎! 快過來,不然我叫人打昏你!」
“錚!”王升搶刀在手,指著自己的哥哥:「不要逼我。」
王容看看那把刀,又看看弟弟,反而平靜下來:「你想殺我?」
「不。」王升回刀,擱在自己頸間:「我會自殺!」
王容震驚,又急又怒:「這是幹什麼? 你這是何苦?」
「逃亡以來,我日夜不安,每一閉眼,便彷彿見到家鄉陷入瘟疫的慘狀。」王升慘然一笑:「大哥可還記得當初立下誓言,再不做傷天害理之事? 如今傷天害理之事怕是被你做盡了!」
「我好後悔,後悔當日一時衝動放你出來,害死一班衙役兄弟,害展大人不得不抱病送信,也害你,犯下更多罪孽! 九泉之下,你我該如何面對爹娘?」
「我…」王容一時語塞,煩躁:「我這也是為你好…」
見弟弟神色悽然,血月首領又急又憂,眼珠亂轉,苦思對策。此時,外面黑衣人跑來,匆忙稟告:「首領! 他們衝進來了!」
王容跺腳。黑衣人亦焦急:「動身吧! 再不走就走不了了!」
「升弟! 你想清楚! 我…」
「大哥,你好自為之。」王升淡道:「小弟不送了。」
王容捏緊拳頭,看著弟弟,腳下生根似地不動。
最後還是黑衣人半推半拉,把他弄出房間。
不久,官兵破門而入,勢如破竹。來不及逃的血月成員雖頑強抵抗,終遭制伏。王升丟下武器,自己走到庭院投降。
那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。之後,兄弟二人陰陽兩隔,生者每每思及此前意外相遇的欣喜,和最後那場爭執背後的兄弟情,皆黯然神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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