騰蛟溪,垂楊村碼頭。
刀劍快速交擊,鏗鏘不斷,三人以快打快,旋踢縱躍,劍閃如電,刀劈似雷。
短短一分鐘,你來我往超過百招,動作帶起勁風。黑衣人早已退開,舉手遮臉。戰團裡人影連晃,更加迅捷,他們欲仔細分辨,竟看得一陣暈眩。
罡風不停,三人像是要測試人體極限,竟然再次加速,連帶風勢更強。
王容等人不清楚戰況,卻感受其慘烈。彷彿三條蛟龍凌空絞殺,爪牙撕咬,鱗甲紛飛,風暴中心一聲聲巨力碰撞的悶響,震得人心旌動搖。血月成員縱使有心相助,也無從插手。
突然,一聲龍吟般的劍鳴,衝霄直上,碼頭猛地一傾,轟然坍塌,只剩小半靠近樑柱的踏板,勉強支撐。
戰鬥結束得如此突然,各人耳內彷彿還嗡嗡作響。
黑衣人急欲知道勝利者,慢慢往前。
只見殘餘碼頭半斜的踏板上,站著兩人,躺著一人。
深藍色長衫被白刃貫穿,鮮紅暈染,血流如注,但仍頑強站立。
握著巨闕的手一推,對面遼人軟軟倒下,攤在同伴旁,身下散出血紅,滲透朽木,流入水中。
展昭以劍拄地,喘息劇烈,痛苦難掩。左手握住胸腹間的刀柄,用力一拔,木板濺上更多血液,修長身形晃了一下,好不容易站穩,唇邊血絲蜿蜒而下。他立即轉頭,抬手拭去。
王容制止躍躍欲試的黑衣人,見展昭身後小船走得決絕,突然想起弟弟的背叛,忍不住譏諷:「他們跑了,你還堅持什麼? 看見沒? 小船走了,他們根本不在乎你的死活。」
展昭抬頭看他,髮絲垂下,有些狼狽,鮮血上湧,一時無法開口。
王容心情激動:「他們背叛你! 都背叛你! 白玉堂也是,直接從宣城上開封邀功去了! 哼哼,兄弟? 我呸! 什麼兄弟!」
藍衫青年肩膀顫了一下,胸膛起伏加劇。
王容冷笑,呆愕! 黑衣人稍頓,亦面面相覷。因為他們發現…
展昭竟是在笑。
鬆開緊鎖多日的劍眉,帶血的笑,如此暢快,刺傷眾人的眼。
噗通一聲,刀被扔進水裡。巨闕重新揚起,挑釁直指血月首領,南俠慘白的面容,仍舊傲然。
「解藥單,你是攔不住了,」月光下,藍衫一片殷黑血跡,挺直虛弱身軀,他笑意明顯:「束手就擒吧!」
血月首領驚訝過後,暴怒:「找死啊你! 弟兄們,上!」
黑衣人等待已久。齊齊亮出刀劍,一湧而上,殘餘碼頭發出哀鳴般的聲音。展昭一捏劍訣,擺開起手式,背對河水,形單影隻。
誰都看得出來,他支撐不了多久。這一百兩黃金,如在囊中!
黑衣人從各個角落圍攻,這次,展昭的反擊十分微弱,漸漸顯露疲態。血月成員大喜,膽子更大,猛烈逼近。
他後退一步,他們搶前一步,他連連後退,他們步步上前。幾乎所有黑衣人都跳上碼頭,甚至暗中互相動手。誰都想成為百兩黃金的主人。
展昭一手使劍,蕩開敵刃,另一手按著傷口,鮮血從指縫滑落,不多時,額上見汗,失血使他身軀微顫、暈眩發冷,澄澈目光卻鎮靜如常,一招一式,平穩簡單。
慢慢地,他被逼上踏板盡頭。
黑衣人拼命往前擠,爭砍最後一刀。
展昭側身閃過鋒刃,使勁往柱子一踏,人如白鶴,沖天而起!
柱子一聲脆響,碎裂! 殘餘碼頭迅速歪斜,黑衣人大夢初醒,驚呼奔逃!
太遲了!
河流看似平靜,實則暗潮洶湧。碼頭滿滿是人,坍塌極快,黑衣人下水餃一樣,接連掉進去,幾番起伏、掙扎,一個一個吸進水底!
事出突然,王容大駭倒退,還來不及轉身逃跑,巨闕從空中飛射而至,透胸穿心,直釘入地!
血月首領雙眼圓睜,表情驚恐,卻再也動不了了。
終於擊敗所有敵人,展昭卻彷彿折了翼的蒼鷹,無力穩定身形,染血藍袍亂舞,從空中隕落。著地時,勉強打滾,卸去力道,半摔半跌,沾了一身塵土。
他半跪著,背影緊繃,一手撐地,一手按著傷口。寒風吹過,滲入骨髓,重傷身軀猛地一顫,忍不住又咳又嘔,大灘鮮血濺紅草地。
曾經吞下多少鮮血? 如今像是要一次吐出般。
展昭艱難穩住氣息,看了看手上的血。神色凝重,卻也坦然,勉力翻身坐下,忽略身上疼痛,只昂首凝視皓月。
夜晚恢復寧靜,蟲叫蛙鳴慢慢響起,剛才的激戰,像是一場夢。
恬靜的夜。他輕出一口氣,體內經脈撕裂般的劇痛、胸腹傷口的火辣,慢慢減輕,越來越遙遠。
草地柔軟,像是最舒適的床,誘惑他躺下。景物漸漸模糊,有種不真實的感覺…
「展大人,我們四兄弟準備帶家眷一起到趙虎家裡過節,你也一起來熱鬧熱鬧,好不好?」王朝熱情邀約。
「大人和我,沒有與外人過中秋的習慣。」公孫先生神情認真。
「我想,也別讓展護衛為難了。索性我們留下來過了中秋再走,如何?」大人眼中盡是笑意。
似乎不那麼冷了…
銀月圓滿,星羅棋佈,美麗的夜空下,白玉堂抱著酒罈,意態慵懶。
「貓兒,你快樂嗎?」
對著同樣豐滿的明月,藍衫青年忍不住微笑。
那時看的月升,如今只見月落,令人眷戀。
溫暖在心房擴散,逐漸佔據整個胸膛。許多驚心動魄的往事,緩緩消逝。平淡的生活點滴,卻逐一清晰…
很懷念。還是會牽掛,朱紅大門上,有著三個金字的地方。
很想回去…
展昭將視線投向遠方…
但他實在太累、太累…
純淨眼眸慢慢闔上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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